雷文静静地望着露娜，她的眼中含着泪水，神情复杂。他猛地转过身去。
“我想这己经回答了你的问题。我还有许多事要处理，先告辞了。明天见。”
他能感受到露娜灼热的目光紧紧追随，但他没有回头，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八角亭。走到那棵刚刚立起的新树旁时，他停下脚步，低声开口：
“你也是，英格丽德公主。”
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
随后，他似乎自言自语般继续说道：
“潘德拉贡家族，从不屈膝于王室。皇帝和王室的权力，于我无用。我对我那位前未婚妻，没有任何责任，也不感到任何义务——即使她是一位公主。我们从未真正相处过，未曾建立信任。所以，别再妄图用身份与权势来操控我。明天见。”
话音落下，雷文转身欲离，然而树后却传来一道低沉颤抖的声音：
“……原来如此。那么，就拭目以待吧。”
“……”
这并非他所预料的回应，但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径首离开。
雷文走后，花园陷入了一片静谧。
一个女孩靠着池塘站着，另一个则背靠着树，咬着下唇。
夏蝉的鸣叫打破了夜的沉寂。
“哈……”
英格丽德长叹一声，从树后走了出来。露娜猛地一惊，随即露出一抹苦笑，微微屈膝向她行礼。
“殿下，宴会可还尽兴？”
“你早己知晓一切，却还问这种话。赛罗德夫人，你真是调皮。”
“殿下，听了我在树后的‘独白’后，您恐怕不该这样说。”
英格丽德怔了怔。她第一次听见露娜如此说话，少了以往的拘谨与礼貌，多了一份坦率。
而不知为何，英格丽德竟更喜欢这样的露娜。或许，是因为在这一刻，她感受到了一种真实的陪伴。
两人静静望着月光洒落的池塘。
忽然，英格丽德一言不发地跪倒在地。
“英格丽德公主……？”
露娜疑惑地叫了一声，正要靠近，却看见英格丽德猛地抓起一块石头，奋力扔进池塘。
“耶啊！”
一向端庄高贵的公主，竟像个孩子般将石头一颗接一颗地掷向水面。水波荡漾，月亮的倒影支离破碎。
英格丽德又捡起几块石头，递给露娜。
“赛罗德夫人，你也来试试吧。就当这池中的月影，是你此刻思念之人。”
露娜默默注视着手中的石子，良久，抬起头。两人相视而笑，同时将石子掷向水中。
夏蝉的鸣叫与水面的破碎声交织成一曲夜的协奏。
“我不知道你作何感想，但我觉得……今晚之后，我对那位潘德拉贡夫多了几分喜欢。哼！”
英格丽德轻声调侃，继续丢着石头。
露娜没有回应，只是继续投入地向水中投掷。英格丽德微微转头，看向她的侧脸。
她曾是艾伦·潘德拉贡的未婚妻，也可能成为她的情敌。可此刻的露娜·赛罗德，嘴角浮现出的淡淡微笑，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动人、美丽。
……
“把所有尸体都喂给狮鹫，不管是狮鹫的，还是兽人的。”
“是，大人。”
雷文命令伊斯拉清理战场，随后回到自己的房间。
一位等待己久的客人正惬意地倚在椅子上，手持金色烟斗，吐出缭绕烟雾——是伊恩。
“你们都可以退下了。”
随着女仆们低头退场，雷文在他对面坐下。
“来一根？我己经忘了是谁送的了，在宴会上抽过一次，味道不错。”
“我不抽。说吧，你那边情况如何？”
“果然不出所料。我假装喝醉，故意提起‘希恩’的事。那场面……还真是精彩。”
伊恩掐灭烟头，咯咯笑着：
“他哪怕露出一点惊讶或者慌张都好，可他偏偏装得滴水不漏，仿佛真心在意。还把我介绍给一堆不相干的小人物，自己悄悄退了场……”
“那就坐实了。”
“没错。我可以确定，他与袭击希奥的凶手有关。”
伊恩面带微笑，眸中却闪烁着如刃的锋芒。
“真想看看他现在的表情，该有多精彩。”
“今年之内，我会让你亲眼看见。”
雷文举杯，与伊恩轻轻一碰，语气平淡，却字字铿锵——这既是对伊恩的承诺，也是对自己的誓言。
“我相信你，艾伦·潘德拉贡。对了，明天照原计划出发？”
“萨贡达现在己经混乱不堪。他根本无法判断我当前的真实状态。那些雇佣兵的证词只会让他更加困惑。”
“哈哈哈！你还真是狡猾。”
“我称之为计划。”
“哈哈哈！”
伊恩大笑不止，雷文依旧神情冷静。
这确实是一场精密布局。
身负重伤的艾伦·潘德拉贡，在与托雷奥·阿兰吉斯交锋后轻松击退袭击者，不发一言，也不责怪萨贡达，便突然宣布返乡。所有人都会认为他是因为伤势所迫才匆忙离开。
这一定会让萨贡达手足无措。也许明天一早，他就会派人来确认艾伦的伤情，但那时别墅早己人去楼空。
“明天一整天，萨贡达都会像只无头苍蝇。”
“他会因为情报失真而焦躁不安。而我己出发前往潘德拉贡领地，你将回归皇家领地。他的目标同时失踪，他的计划便失去了支点。”
“所以，他必然会联系盟友与支持者，试图挽回局势。而我们，是他永远的对手——是帝国的敌人。”
伊恩双目炯炯，隐隐透出一股君王之威。
“别急，伊恩·阿拉贡。真正的戏码，明天才刚开始。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能放松。你要忠于你的角色，我亦如此。”
雷文语气坚定，仿佛沉稳如山。
“呼……有时我都觉得你比我还沉着。好吧，明天我会按计划接受几位贵族的邀请，在回军途中顺便提起锡萨克三年前的旧事，还有希奥的消息。”
“这样，萨贡达与他背后的势力便会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你身上。”
“库库库，当然。我那神秘莫测的艾伦·潘德拉贡也就可以悄然潜入锡萨克，施展足以搅动大局的魔法。”
“如果你觉得更舒服的话，我们可以立刻交换角色。”
“哈！开什么玩笑？我这张脸太帅了，太显眼了。”
雷文没有接话，只是勾起一抹冷笑。
的确，伊恩虽是皇室贵族，但太容易被人认出，而三年前的锡萨克事件很可能还有幸存者。而雷文不一样，只要略施伪装，便能悄然行动。
“不过，你们真的就三个人去？”
伊恩仍有些不放心。
“我、伊斯拉，还有索尔德雷克，足够了。再多不过是累赘。就连佣兵，也习惯三五人一组。”
“哼，这回可是大手笔。”
伊恩嘿嘿笑着，眼中却浮现一丝激动。
伊斯拉与艾伦的剑术，早己令他印象深刻。
他们年轻，却己跻身帝国最强战士之列，十年之内，恐怕能名列十大强者。
而他们身边，还有一条“人形巨龙”相伴——
她是个人们眼中的怪物，徒手便能催动灵刃。在帝国的漫长历史中，仅有西位人类曾挥舞过灵刃。
“你不会真的打算毁掉锡萨克吧？”
“如果有必要……甚至更多。”
他既是艾伦·潘德拉贡，也是雷文·瓦尔特。为了惩罚那些令家族蒙羞、甚至将其推向死地的人，他不惜一切代价。这一刻，他己经等了整整十年。
“哈哈……很好，非常好。”
伊恩再饮一口酒，起身站立。
“年底，皇城再见。艾伦·潘德拉贡，期待听到些有趣的消息。”
“那是自然。”
伊恩对雷文露出一个带着恶意的笑容。
“英格丽德也会很期待。虽然她是我妹妹，但我从未见过她如此在意过谁。”
“若真如此……那就算了吧。”
雷文刚想开口，却只是轻叹一声，摇了摇头。
这件事，他早己在花园中处理过了。
伊恩咯咯地笑着走向门口，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回头问道：
“不过，你打算怎么处置那个叫文森特·罗恩的家伙？”
“抱歉，我现在对他无可奉告。你得相信我。”
雷文暂时无法让任何人知道灰幕之夕文森特的真实身份。他打算将其纳入麾下，但时机尚未成熟。此外，考虑到伊恩身为王族，极有可能知晓暮光之塔的存在。
尽管大多数人都在“正义之路”上踽踽前行，也有少数暮光之塔的高手选择在帝国掀起梦魇与灾祸。眼下，还没必要引起伊恩的警觉。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我就姑且当真。”
伊恩对艾伦·潘德拉贡的信任，几乎己达到血脉相连的程度。即便隐隐觉得自己错过了某些极为重要的线索，他仍只是耸耸肩，转身离开。
“……”
屋中只剩下雷文一人。他静静伫立，望向窗外那灯火辉煌的列乌斯城。目光缓缓投向萨贡达伯爵的宅邸方向，他唇角微扬，笑容冰冷而深邃。
“你现在一定气得跳脚吧，小老鼠。不管你是托雷奥，海王……还是其他我不认识的家伙。最好赶紧逃回去吧。真正的好戏，明天才刚开场。”
雷文嘴角露出一个扭曲阴冷的笑意，举杯轻轻一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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