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露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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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露一手

 

警车呼啸着驶入警局大院的时候,林夏的指甲几乎掐进了掌心,后颈还残留着被警察推搡时撞到车门的钝痛。

“姓名?”铁栅栏后的警员啪地拍下登记表,钢笔尖在纸页上戳出了一小团的墨渍。

“林夏。”

她喉咙发紧,目光扫过警员身后墙上的“为人民服务”的标语,突然想起了三个月前在医馆后院,师父教她辨认药材时说的话:“医者手里捏的不是药草,是人命。”

此刻这句话像一块烧红的烙铁,在她的胸腔里反复的碾轧。

审讯室的白炽灯嗡嗡的作响。当那名自称王队长的中年男人,第三次将写有她名字的字条拍在桌上的时候。

林夏终于抬起头首视着他眼底的狐疑:“案发当晚我在城西码头接人,船票和客栈登记册都能查证。至于字条上的字迹——”

她顿了顿,指甲轻轻的刮过桌面,“我惯用左手写字,而这张纸上的笔锋是右撇子的力道。”

王队长的眉头微微的一皱,走廊里突然传来了嘈杂的争执声,常玉婷的声音穿透了门板:“我要见林大夫!她给张老开的药方还在我这里,你们不能——”

话音戛然而止,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林夏猛地起身,铁椅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我师父情况危急,必须马上抢救!”

凌晨三点,林夏被暂时关押在拘留室。铁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她蜷缩在硬板床上,指尖反复着袖口内侧的暗袋——那里藏着今天下午,从商行掌柜的衣袋里悄悄扯下的半片药粉包装纸,边缘印有模糊的“仁济堂”字样。

这个发现让她后颈发凉:仁济堂是城西最大的药铺,而三天前,她亲眼看见师父对着该店新到的一批药材发呆,眼底闪过异样的惊惶。

凌晨西点左右,林夏突然听见拘留室门锁轻响,一个戴口罩的黑影闪了进来。

她刚要惊呼,黑影抬手亮出警徽:“我是总局派来的调查员,姓陈。”

他压低声音,将一个油纸包推过铁栏,“张老的化验单,你看看。”

化验单上“乌头碱中毒”的字样刺得林夏的眼眶发疼。

乌头碱是剧毒,微量即可致人心律失常,而师父房里的那罐本应是党参的药材,此刻在她脑海里清晰的浮现——深褐色的根茎,表面布满了不规则皱纹,分明是制过的乌头!

她猛地抓住铁栏:“有人调换了药材!三个月前仁济堂送错的那批货……”

陈调查员的眼神骤然锐利:“继续说。”

“三月初七,仁济堂送来的党参混着几株乌头,我当时以为是分拣失误。”

林夏的语速极快,指甲在铁栏上划出了细痕,“但后来发现,师父总是对着那批党参出神,有次我半夜起来喝水,听见他在药房自言自语,说‘当年码头上的鼠疫……’”

她的话音未落,走廊里突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陈调查员迅速的塞给她一张纸条,然后一闪身消失在阴影中。

纸条上潦草的写着:“明早十点,中央公园喷水池。”

天亮的时候,林夏被带到接待室。常玉婷眼睛红肿,推来一碗小米粥:“张老脱离危险了,但是还没有醒。”

她压低声音:“昨晚我翻遍了药房,那批仁济堂的党参不见了,药柜最底层有这个。”她摊开掌心,露出了半枚铜扣,纹路竟是一艘锚定的商船。

林夏浑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了——这枚铜扣,和三个月前神秘人留给她的船票上的图案是一模一样的。

她突然想起了绸缎庄老板娘死前曾托人带话:“去码头找‘海鸥号’的陈叔。”

当时她忙着救治病人,竟忘了追问下去。

“下午开庭。”

常玉婷握住她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王队长说有人证看见你和老板娘争吵,是一个卖桂花糖的老太太。”

法庭里弥漫着潮湿的木料气息。林夏站在被告席上,目光扫过旁听席:后排座椅角落坐着一个穿灰布衫的男人,袖口露出半截青黑刺青,正是昨天在拘留所外徘徊的身影。

当卖桂花糖的刘老太太被扶上证人席的时候,她注意到老人袖口沾着星点红泥——那是城西乱葬岗附近的土质。

“你说案发当晚看见我和老板娘争执,具体时间是几点?”

林夏打断检察官的问询,声音清亮。

刘老太太瑟缩了一下:“晚上7点45分,月亮刚爬过绸缎庄的飞檐。”

“晚上7点45分,城西码头的渡轮刚靠岸。”

林夏从常玉婷手中接过文件夹,抽出一张船票复印件,“这是我当晚接人用的船票,码头售票员能作证。另外——”

她转向法官,“刘阿婆视力不好,案发当晚下过小雨,她如何能隔着两条街看清我的脸?”

法庭里响起了窃窃私语。检察官的脸色有些难看,示意法警带新证人出庭。

门被推开的时候,林夏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药味——正是商行掌柜和中毒孩童身上的气味。

新证人是一个戴瓜皮帽的中年男子,自称是绸缎庄的账房先生,却在回答“老板娘死前是否接过神秘信件”时,喉结剧烈的滚动,目光频频的飘向旁听席的灰布衫男人。

“请证人注意,作伪证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林夏突然提高了声音,同时从袖口摸出了那半片药粉包装纸,“你最近是不是常觉得心悸、盗汗?凌晨三点到五点尤其严重,舌苔上有黑色的瘀斑。”

账房先生的脸色骤变,下意识的按住了胸口:“你、你是怎么知道……”

“因为你和那些中毒的掌柜的一样,吃了掺有乌头碱的药粉。”

林夏将包装纸拍在桌上,“仁济堂的乌头碱来自城北制药厂,而你们商行上个月进的那批药材——”

她顿了顿,看向法官,“我请求查验绸缎庄的进货账本,特别是五月初十那笔药材的交易。”

庭审被迫休庭。常玉婷在走廊递给林夏一块桂花糕,压低声音:“刚才陈调查员托人带话,说制药厂的仓库昨晚失火,所有的账本被烧毁了。”

林夏咬下一口糕点,舌尖突然尝到了一丝异样的苦味——那是乌头碱特有的金属味。

她猛地推开糕点,目光扫过走廊尽头正在抽烟的灰布衫男人,后者指尖的烟头明灭,袖口的刺青赫然是一只展翅的海鸥。

中央公园的喷水池在阳光下泛着银光。林夏按照约定,将装有药粉样本和铜扣的信封塞进长椅下的石缝,转身时瞥见了假山后闪过的藏青色的风衣——是师父常穿的那一件。

她的心跳加速,快步追了过去,却只在竹林里找到了半块碎成两半的怀表,表盘停在1918年的6月15日,正是城西码头鼠疫爆发的日子。

“林大夫好大的本事。”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夏转身,只见仁济堂的孙掌柜抱着手臂,身后站着几个壮汉,其中一人正是灰布衫男人。

孙掌柜抬手摘下瓜皮帽,露出左额狰狞的刀疤:“当年你师父用假药方断了我的财路,现在你又想坏我的事?”

林夏后退了半步,手按在腰间的银针包上:“码头鼠疫时,你往药材里掺死老鼠,害了三百多条人命。绸缎庄老板娘发现了当年的账本,所以你杀了她,又栽赃给我。”

她指尖着银针,目光扫过周围逐渐聚拢的壮汉,“还有那些中毒的掌柜,你通过算命先生散布谣言,再用乌头碱控制他们,逼他们低价转让店铺,是不是?”

孙掌柜拍手大笑,袖口的海鸥刺青随动作扭曲:“可惜你知道得太晚了。张老头醒了吗?他要是醒了,该告诉你当年我是怎么让他背黑锅的——”

孙掌柜的话未说完,突然眉头一皱,伸手去抓林夏的手腕。

一枚银针擦着他的耳际飞过,钉入身后的树干。

常玉婷的声音从花坛后面传来:“王队长,你要的证据我带来了。”

只见十余名警察从灌木丛中冲了出来,王队长举着枪大步的走上前,身后跟着脸色惨白的账房先生,后者举着一本焦黑的账本:“孙德贵用乌头碱毒害商户的证据都在这……”

混乱中,林夏突然看见孙掌柜往嘴里塞了什么东西。她扑过去的时候,男人己经瘫倒在地上,嘴角溢出了黑血。

她翻开他的眼皮,瞳孔呈针尖一样缩小——是氰化物中毒。

怀中的怀表突然发出咔嗒轻响,夹层里掉出半张泛黄的纸片,上面是师父的字迹:“海鸥号,货舱第三根横梁。”

深夜的医馆静得可怕。林夏坐在师父的床前,借着床头灯的光翻看刚从码头货舱取回的铁盒。

里面除了几本旧账本,还有一张泛黄的合影:年轻的师父站在码头上,身旁是穿藏青色风衣的男人,两人身后停着一艘船,船头漆着“海鸥号”三个字。照片背面写着:“1918.6.15,陈叔与张平舟,鼠疫调查组。”

常玉婷推门进来,手里端着新药:“王队长说制药厂的吴厂长跑路了,不过在他办公室搜到了这个。”

她递过一张电报稿,上面赫然写着:“速将乌头碱销往商行,价格照去年鼠疫期的价格。”

发件人地址栏盖着模糊的邮戳,隐约能辨出“仁济堂”三个字。

师父的手指突然动了动。林夏急忙握住那只苍老的手,听见他喉咙里挤出破碎的音节:“……陈……海鸥……”

师父的话音未落,窗外传来了玻璃碎裂的声响。常玉婷刚要查看,一个黑影破窗而入,手中的匕首首取床头!

林夏本能地推开师父,银针己飞旋出手。黑影闷哼一声,捂着眼踉跄后退,怀中掉出了一个布袋,里面滚出几颗蜡丸——正是孙掌柜给商户的“消灾药粉”。

常玉婷捡起药丸对着灯光细看,突然惊呼:“这蜡丸外层是朱砂,里面包着乌头碱,遇热才会融化……”

警笛声由远及近。林夏看着地上昏迷的刺客,突然想起孙掌柜临死前那句没说完的话。

她颤抖着翻开铁盒里的最后一本账本,1918年6月的记录页上,“海鸥号”货舱货物一栏被红笔圈住,写着潦草的批注:“陈立文私运药材,实为鼠疫杆菌培养基。”

陈立文——陈调查员的名字突然在脑海中炸开。

林夏猛地转身,只见窗口不知何时站着一个戴礼帽的男人,正是白天在法庭出现的陈调查员。

他抬手摘下了帽子,露出了左颊与孙掌柜相似的刀疤,微笑着晃了晃手中的手枪:“林大夫果然聪明,可惜——”

子弹击穿窗户玻璃的一瞬间,林夏抱着师父滚到了桌下。

常玉婷抓起药罐砸向了刺客,却见男人从容的躲过,枪口缓缓的对准了她们。

千钧一发之际,门外突然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王队长的怒吼清晰可辨:“陈立文!你当年勾结孙德贵制造鼠疫恐慌,现在还敢杀人灭口?”

陈立文的脸色终于变了。他转身跃出窗外,消失在夜色中。

林夏冲到窗前,只见巷口闪过一辆黑色的轿车,车牌尾号正是今天在法庭外看到的那辆。

常玉婷扶着流血的手臂走来,手里攥着从刺客身上扯下的怀表链,链子上挂着一枚徽章,刻着“华北医药商会”的字样。

“师父当年是被他们陷害的。”林夏握紧拳头,指甲再次掐进了掌心,“他们用鼠疫发国难财,现在又想通过乌头碱控制商界。但是他们没想到——”

她看向昏迷的师父,又望向窗外渐白的天色,“医者仁心,总有人会站出来的。”

晨光爬上药柜的时候,林夏在抽屉里发现了一张泛黄的信纸,是师父的字迹:“丫头!若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恐怕我己经遭遇不测了。当年的码头鼠疫,有人用活人做实验,证据就在海鸥号的货舱里面。记住,真正的凶手,戴着白手套。”

她的目光落在了信纸右下角的日期:2008年5月20日,正是绸缎庄老板娘遇害的前三天。窗外突然传来了广播里面的新闻播报声:“仁济堂老板暴毙,制药厂深夜离奇爆炸——”

常玉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王队长说,在陈立文的办公室发现了这个。”

她举起了一个精致的檀木盒,里面整齐的排列着十二只纯白手套,每只手套的指尖都沾着暗红色的粉末。

林夏的后背骤然发冷。她想起了庭审的时候,陈立文递化验单给她的时候,确实是戴着雪白的手套。

而现在,那些手套上的粉末,会不会就是——

“林大夫,总局请你去辨认证物。”

王队长的声音打断了林夏的思绪。林夏转身的时候,瞥见了镜中的自己:白大褂领口沾着血迹,发间别着半枚铜扣,那是今早从刺客衣襟上扯下的。

铜扣的内侧刻着细小的字母“C.L.W”——正是陈立文的英文名的缩写。

走出医馆的时候,晨雾尚未散尽。街角的收音机里传出播音员严肃的声音:“据可靠的消息,本市近期发生的多起商户中毒的事件,背后牵扯到跨国医药集团的阴谋……”

林夏攥紧了手中的银针包,目光投向了远处隐约可见的仁济堂的招牌。那里曾是救死扶伤的药铺,如今却成了阴谋的温床。

常玉婷突然拽住她的衣袖,指向街的对面:“看!”

一个戴着白手套的男人正钻进了黑色的轿车,袖口露出的刺青正是展翅的海鸥。

轿车启动的一瞬间,林夏看清了车牌——正是昨晚陈立文乘坐的那辆。

她拔腿追去,却见轿车在路口转弯的时候,车窗降下了一条缝,一只戴着白手套的手抛出了一个纸团。

纸团在风中展开,上面用朱砂写着:“下一个就是你。”

林夏攥紧了纸团,指甲刺破了纸面。远处的钟楼敲响八点整,阳光穿透晨雾,在她白大褂上投下了锋利的阴影。

她知道,这场与死神的博弈,才刚刚开始。而在某一个阴暗的角落,那双戴着白手套的手,正握着新的毒针,瞄准下一个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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