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浸透墨汁的棉被，将医馆裹得密不透风。林夏倚着斑驳的木门，路灯昏黄的光晕在青石板上晕染成了破碎的光斑。
手机在掌心震动，陌生号码来电显示如同一道催命符，她攥着听筒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
电话那头沙哑的威胁声混着电流的杂音："林夏，考虑得怎么样了？明晚八点，城西老仓库，别耍花样，否则医馆和你在乎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在对方挂断电话的一瞬间，巷尾传来了野猫凄厉的嘶叫，惊得她浑身一颤。
自从那张威胁的纸条出现以后，医馆便怪事不断。
昨夜她亲眼看见锁好的药柜自动弹开，珍藏的野山参不翼而飞，药斗里还残留着陌生的檀木香气。
此刻她摸向口袋里师父给的铜铃铛——那是驱邪用的老物件，在这个节骨眼上，竟成了她唯一的慰藉。
医院长廊的日光灯管滋滋的作响，林夏抱着病历本疾步前行。消毒水的气味愈发刺鼻，会诊室虚掩的门缝里飘出刺耳的议论声。
"中医搭脉？不过是故弄玄虚罢了，把几根手指往手腕上一放，就能诊断病情？我看和街头算命的没有什么区别！"
说话的是新来的西医医生张远，白大褂口袋别着锃亮的听诊器，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他的周围围坐着几个年轻的医生，有人憋笑，有人附和地点头。
林夏握着门把手的手指骤然收紧，金属的凉意顺着指尖蔓延。
昨夜为了研究患者的脉象，她对着古籍反复比对到凌晨三点，此刻太阳穴突突的首跳。
她的目光扫过墙上的挂钟，距离会诊开始还有二十分钟。
"张医生对中医这么有研究？"
林夏推开门，白大褂下摆扬起细微的弧度:"不知您是否听说过《濒湖脉学》里记载的'浮如木在水中浮，沉如石投水下行'？搭脉并非玄学，而是通过感知血脉搏动的形态，判断气血的运行、脏腑的盛衰。"
张远嗤笑一声，随手翻开桌上的CT影像："林医生，现在是科学时代，我们讲究的是精确到毫米的影像诊断。您那套靠手感的功夫，能比得上核磁共振的成像？"
会诊室里面陷入了死寂。老中医王主任轻咳了一声，正要开口调解，林夏却瞥见了墙角病历架上的一份特殊的病例。
她快步的走上前去抽出病历，快速的浏览后眉头一皱——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张医生，不如我们做一个试验？"
林夏举起病历，纸页在日光灯下泛着冷白，"这位患者持续低烧了三个月，血常规、生化检查都正常，却总感觉畏寒乏力。如果您能用西医方法确诊病因，我甘愿在全院大会上承认中医无用；若是不能......"
她顿了顿，目光如炬，"还请你收回对中医的偏见。"
张远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接过病历的手指有些僵硬。
他反复的翻看着检查报告，额角沁出了细小的汗珠。二十分钟过去了，会诊时间己到，他却依然对着满页的数据抓耳挠腮。
林夏走到患者的身边，示意对方平躺在床上。她先仔细的观察着患者的面色——两颧隐隐泛红，舌苔薄黄而干。
接着林夏伸出三指，食指按在患者的寸口脉的"寸"位，中指、无名指依次落在患者的"关""尺"处。
患者的脉象轻取即得，如琴弦轻颤，是典型的阴虚内热之象。
"患者脉象细数，结合症状，是阴虚火旺所致。"
她收回手，从白大褂口袋掏出钢笔，"建议服用知柏地黄丸，每日三次，配合银耳百合羹食疗。"
患者突然猛地坐起了身："林医生，您说得太对了！我半夜总盗汗，手脚心发烫，西医说我没病，可我难受得很！"
张远的脸涨得通红，正要反驳，院长匆匆的推门而入："正好大家都在，急诊送来了一个棘手的病例！"
院长的神色凝重，"患者持续高热40度，关节剧痛，所有西医检查都查不出病因，己经昏迷三个小时了。"
林夏感觉心脏猛地收紧。这样的症状让她想起师父讲过的"热痹"，但是西医设备查不出任何问题，那就是意味着诊断就要全凭经验了。
她正要开口，张远却抢先说道："这种情况必须上抗生素和激素！林医生该不会又想用几根银针糊弄吧？"
"院长，我申请中医会诊。"
林夏上前半步，白大褂下的双手紧握成拳，"患者病因不在器质性病变，而在经络气血。"
张远发出一声冷笑："笑话！没有数据支撑的诊断，和信口开河有什么区别？"
"不如这样。"
院长揉着眉心:"小林先诊脉，西医团队同步做检查。如果中医方案无效，立刻转西医治疗。"
林夏走到病床前，患者面色潮红如醉酒，皮肤滚烫却不出汗。
她屏息凝神，三指搭脉的一瞬间，感受到了脉象如湍急的河流，重按有力，是典型的湿热蕴结之象。
再掀开患者的衣服，发现肘膝关节处微红，印证了她的判断。
"患者脉象滑数，舌红苔黄腻，是湿热痹症。"
林夏迅速的开出了处方，"用西妙丸加味，配合大椎、曲池、阴陵泉穴位针灸。"
张远抓起处方单扫了一眼："几味草药就想退烧？林医生这是拿患者的生命在开玩笑吧！"
"如果两个小时内体温不降，我负全责。"
林夏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煎药室里，药罐咕嘟作响。林夏守在炭火旁，盯着沸腾的药汤。
时针指向了凌晨两点，护士突然跑了过来："林医生！患者体温降到38度了！"
三天以后，患者康复出院了。当他握着林夏的手连连道谢的时候，张远站在人群后，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这个向来骄傲的西医，此刻不得不承认，那些跳动在患者腕间的脉象，藏着现代仪器无法捕捉的生命密码。
然而平静只维持了短短的两天。这天傍晚，林夏回到医馆，发现店门虚掩着，药柜被翻得七零八落的。
野山参、牛黄等名贵药材散落一地，柜门上赫然贴着字条："明晚八点，城西老仓库，别让我失望。"
字迹扭曲如毒蛇爬行，和威胁信上的一模一样。
她颤抖着拿起字条，突然听见后院传来了异响。林夏抄起墙角的木棍冲了出去，只看见一个黑影翻过墙头。
月光下，那人腰间挂着的铜铃铛泛着冷光——和师父给她的那个，竟然是一模一样的。
手机的铃声突然的响了起来，医院的紧急来电。
听筒里传来了护士焦急的声音："林医生！有一个患者消化道大出血，情况危急！"
林夏急忙攥着药箱冲出了医馆的大门，巷口的路灯突然闪烁了一下熄灭了。
黑暗中，她仿佛听见有人在轻笑，那笑声混着熟悉的檀木香气，萦绕在耳畔挥之不去。
城西老仓库的约定近在眼前，而医院的危机又迫在眉睫，更可怕的是，那个神秘人似乎对她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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