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的秋夜来得早,魏劭的军帐外飘着细雪,帐篷布被风刮得“哗哗”响。他攥着军报的手青筋凸起,烛火映得脸上的阴影忽明忽暗——帐外传来士兵的干呕声,混着药罐的焦糊味,像根针似的扎进他耳朵。
“将军,”军医跪在地上,额头抵着草席,“这疫症来势太凶,上吐下泻,连麻黄汤都压不住……”
“滚!”魏劭摔了茶盏,碎片溅在军医脚边,“我养你们这些废物做什么?”
帐外突然传来马蹄声。春桃的声音混着风雪飘进来:“将军!昭香阁的商队到了!姑娘说有急事见您!”
帐帘被掀开,郑楚玉裹着黛青斗篷冲进来,发间的珍珠簪沾着雪水,“表哥!我在雁门关听说军中染了时疫——”她顿住,闻见帐里的酸腐味,“可是上吐下泻?”
魏劭的呼吸一滞:“你怎知道?”
“北地秋寒,士兵喝了生水,又挤在湿帐里,秽气入体。”郑楚玉解下斗篷,露出里面的粗布裙,“我带了两车艾草、苍术,还有二十斤薄荷——够熏帐、熬汤。”
魏劭盯着她,忽然抓住她的手腕:“阿玉,你若有半分把握……”
“我在波斯见过类似的疫症,”郑楚玉抽回手,“用艾草熏帐祛秽,薄荷汤漱口止呕——三日内必见好。”
军帐外的雪越下越大。郑楚玉踩着泥泞的雪地,跟着魏劭往疫症营走。沿途的帐篷里,士兵蜷成虾米,有的抱着铜盆吐,有的捂着肚子呻吟,军医提着药罐来回跑,却连个准主意都没有。
“停!”郑楚玉在顶帐篷前站住,“把所有疫症士兵集中到东头的空帐,每帐隔三丈——秽气会传!”她转头对春桃,“把艾草、苍术分发给各营,让伙夫烧大锅,水开了就扔进去!”
春桃应了声,裹着围巾往商队跑。郑楚玉又对魏劭道:“表哥,派二十个没染病的士兵,拿长竿挑着艾草捆,在帐篷外熏——要离地三尺,让烟往天上走。”
魏劭的眼睛亮了:“你这脑子,该穿铠甲的。”
郑楚玉挑眉:“我穿铠甲,谁给你送军粮?”
她蹲在疫症帐前,摸了摸士兵的额头——不烫,却凉得像块冰。“去熬薄荷汤,”她对军医,“加把盐,让士兵漱口,一次半盏,一天三次。”
军医迟疑:“这能行?”
“你试试。”郑楚玉舀了勺薄荷汤,喂给身边的士兵。士兵呛了两口,忽然首起腰:“将军!这汤凉丝丝的,肚子没那么胀了!”
魏劭的嘴角勾了勾,对亲卫吼:“还愣着?按阿玉说的办!”
三日后,雪停了。
郑楚玉站在军帐前,望着东头的疫症营——帐篷外的艾草烟散了,士兵们坐在草席上喝薄荷汤,脸上有了血色。最前头的小伍长扶着帐篷杆站起来,冲她喊:“香医姑娘!我能吃饭了!”
“香医姑娘!”“香医姑娘!”
士兵们的欢呼像浪涛,漫过军帐,漫过雪地。郑楚玉被围在中间,春桃举着铜勺笑:“姑娘,他们把您当活神仙了!”
魏劭的玄色披风扫过雪地,他站在高处望着这一幕,手里的剑穗被风吹得乱颤。见郑楚玉望过来,他拍了拍剑鞘:“阿玉,你比十万大军金贵。”
郑楚玉抹了把脸上的雪水,从怀里摸出个布包:“这是我新调的‘防秽’香,用艾草配藿香,士兵们挂在脖子上——往后再遇湿帐,闻着这味儿,秽气进不了身。”
魏劭接过布包,凑到鼻前闻了闻:“比军帐里的臭脚味强。”
当夜,郑楚玉在魏劭的军帐里写《香疗手记》。烛火映着她的侧脸,笔尖在绢帛上沙沙响:“艾草熏帐,祛寒湿秽气;薄荷汤饮,止呕逆胀闷;防秽香囊,挂颈避疫……”
魏劭凑过来看,身上带着雪后的寒气:“你写这些做什么?”
“给军医看,”郑楚玉吹了吹墨迹,“也给后世的人看——香不只是醒神助眠的小玩意儿,能救命。”
魏劭望着她鬓边的珍珠簪(调香时总戴的那支),忽然轻声道:“阿玉,你让我懂了——这天下,最厉害的兵,不是刀剑,是人心。”
郑楚玉抬头,见他眼里有她从未见过的温柔。她笑了,把写好的手记推给他:“表哥,明日让军医抄二十份,发各营——往后北地的兵,再不怕时疫了。”
帐外的雪光映进来,照在手记的“香医”二字上。郑楚玉望着窗外的士兵,他们正裹着“防秽”香囊巡逻,脚印在雪地上踩出一行行温暖的痕。她忽然想起三年前在洛阳后宅撞妆匣的自己,想起那时她攥着沉水香说“我偏不困在情里”的模样,嘴角慢慢勾了起来。
“阿玉,”魏劭的声音低了些,“明日跟我去校场——我教你舞剑。”
郑楚玉挑眉:“我穿裙衫卖香,学剑做什么?”
“防着胡骑劫你的商队。”魏劭摸出把匕首,鞘上刻着缠枝莲,“这是我娘给的,说要送未来的儿媳——现在先送你,防身。”
郑楚玉接过匕首,莲纹在烛火下泛着光。她望着魏劭耳尖的红,忽然笑出声:“表哥,你这礼,比波斯的龙涎香还金贵。不过你不该把匕首送给嫂嫂吗?”
“她有我来护,不需要这个,倒是你,一首孤身一人。”
帐外的更鼓敲过三更,郑楚玉的《香疗手记》写满了半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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