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未晞时分，顶着两个青黑眼圈的沈明昭就闯进了林府。小满正用着早膳，见她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惊得银箸都掉在了桌上——素来飒爽的沈大小姐何时这般扭捏过？
"都下去吧。"小满挥退侍女，亲手斟了盏安神茶推过去，"出什么事了？"
沈明昭凑近她耳边，声音细若蚊呐："昨日...赵三说他心悦我..."
"什么？！"小满猛地站起，茶盏被衣袖带翻，溅湿了裙裾。她顾不得擦拭，一把抓住沈明昭的手腕："他还说什么了？"她心里翻江倒海： 这赵景焕早不表白晚不表白，偏在遇到亲事危机时开口？该不会...
沈明昭被好友过激的反应弄得莫名其妙。往日小满不是最爱打趣他们二人么？怎么今日...
"后来赵都督来了，我就...先走了。"她含糊其辞，耳尖却悄悄红了。那些炽热的亲吻，那句"私定终身"，都被她悄悄咽回肚子里。
小满稍稍松了口气，却仍不放心："那你...怎么想的？"
"我能怎么想？我们两家怎么可以联姻呢？我还想着让我们一家人能够在一起，过平静的生活。我现在虽没找到法子，但至少不能让我镇北侯府陷入险境。"沈明昭别过脸，指尖无意识地着茶盏边缘。
小满松了一口气，"赵三现在要么娶楚玉，要么赶紧定亲。"
小满掰着手指分析，越说越气，"偏偏这时候同你表白，莫不是想让你帮他解围？"她越想越心寒： 若真如此，这男人未免太不堪！
"他不会的！"沈明昭斩钉截铁地反驳，却在看到小满犀利的眼神时声音渐弱。
"若真有心，为何不堂堂正正去镇北侯府提亲？"小满恨铁不成钢地戳她额头，"反倒先来撩拨你？你们两家的处境，他难道不清楚？"
沈明昭张了张嘴，那句"他自有打算"在舌尖转了一圈，终究没说出来。小满说的没错，若他真有心，就该先扫清障碍...
"既知艰难，何必来招惹你？"小满气得拍案，震得茶盘叮当响，"这般不负责任的表白，不如不说！"
沈明昭心知小满说的对，且两人确实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可昨夜那个带着松木香的吻，少年颤抖着说"心悦你十年"的模样，确实让她有一瞬间的心动。
她勉强笑笑："好啦，我又没应承他什么。"
她装作浑不在意地拂去衣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个落在唇上的吻，那句"私定终身"的誓言，都一并拂去。
小满见沈明昭强作镇定的模样，心头一紧——这丫头分明还是对赵三动了心。她暗自懊悔：早知今日，当初真不该总拿他们打趣。
眼珠一转，小满忽然拍手道："对了！今日我同王承菀约好要去谢府，你陪我一道去吧。"她故意说得轻快，心里盘算着： 人只要忙起来，那些烦心事自然就淡了。
"我也去？"沈明昭微微蹙眉，"这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小满亲热地挽住她手臂，压低声音道，"我待会儿要单独见崔家主说话，正好需要你帮忙绊住王承菀和谢予葭。"说着狡黠地眨眨眼，"你武艺高强，对付两个闺阁小姐还不是手到擒来？"
沈明昭被她逗得展颜一笑："就你鬼主意多。"她利落地整了整袖口，"走吧，好姐妹的事自然要帮。"
小满悄悄松了口气， 看着沈明昭重新挺首的背影，心想：等今日事毕，定要好好查查赵三那小子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赵景焕在镇北侯府门前勒住缰绳时，晨雾还未散尽。他整了整衣冠正要叩门，却见侯夫人身边的嬷嬷提着食盒出来。
"三公子来得不巧，"嬷嬷笑着行礼，"我们姑娘天没亮就去林府了。"
赵景焕心头一跳： 昭姐姐这是...故意躲着他？昨夜那个仓皇逃离的背影又浮现在眼前。
他匆匆道谢，翻身上马就往林府疾驰。马蹄踏碎一地晨露，惊起几只觅食的麻雀。
林府的管事却告诉他更糟的消息："沈大小姐与我们姑娘刚去谢府赴约。"
赵景焕眼前突然浮现出谢家那两个适龄公子的模样—— 一个温润如玉，一个英武不凡，他攥着马鞭的手青筋暴起, "坏了！"
他猛地调转马头，马鞭在空中甩出清脆的炸响。林小满该不会在给昭姐姐相看人家？ 这个念头让他心口像被烙铁烫过似的。
枣红马吃痛，箭一般冲了出去。赵景焕死死盯着谢府的方向，秋风刮得他眼眶发红——昨夜才说要私定终身的人，今日若被旁人截了胡，他赵景焕干脆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谢府西院的桂花正飘着甜香，小满和沈明昭刚踏入月洞门，就看见王承菀正与谢予葭在石桌旁烹茶。金秋的阳光透过枝叶，在青石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表姐可算来了。"王承菀起身相迎，鹅黄色的裙裾扫过满地落花。她亲热地挽住小满的手臂，忽然压低声音道："那日表姐说要来谢家，我特意问过父亲...他说谢家家风清正，表姐确实该多走动。"
沈明昭正拈着块桂花糕，闻言指尖一顿。她狐疑地看向谢予葭： 这话听着怎么像在暗讽林家？按照小满的性子，早该掀桌子了...
可小满只是轻轻拍了拍王承菀的手背："放心吧。"三个字说得意味深长，倒让王承菀紧绷的肩膀松了下来。
谢予葭的茶匙"叮"地碰在盏沿上， 她与沈明昭交换了个眼神——原来这两人是在打哑谜。
小满垂眸抿了口茶，心中雪亮： 王家这是在试探，看她能否独自拉拢谢家。茶汤映出她微微上扬的唇角，既然要合作，总得先亮些本事。
茶过三巡，小满正思忖着如何"偶遇"谢家两位公子，忽见丫鬟匆匆穿过回廊禀报："赵三公子到访，听闻县主与沈大小姐在此，特请一同游园。"
沈明昭执盏的手微微一颤，几滴茶汤溅在石青色的裙裾上。她与小满交换了个诧异的眼神： 赵三怎会突然来谢家？
小满眸中精光一闪，心中暗喜： 赵三既来，谢家两位公子必定作陪，倒是省了她周折。
此时花径尽头，赵景焕正暗自松了口气——他原以为会撞见沈明昭与谢家公子相谈甚欢的场景，却听闻她只是与女眷们品茶。秋风卷着桂子香拂过他的衣襟，他突然迫切地想确认： 昨夜他说的“私定终身”，昭姐姐可曾放在心上？
"在下与沈大小姐、云和县主相熟，不如同游？"赵景焕主动提议，余光却不住地往内院瞟。
谢家两位公子如蒙大赦。年纪稍长的谢予谦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汗，暗自庆幸： 早听闻赵三是个混世魔王，如今有女眷在场，总该收敛些。
"如此甚好。"谢予谦拱手笑道，"舍下新移栽了几株西府海棠，正宜共赏。"
小满瞧着远处渐近的人影，忽然凑到沈明昭耳边低语："这赵三该不会是专程来寻你的吧？"话音未落，就见好友耳尖倏地红透，像极了枝头熟透的海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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