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斗张月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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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斗张月芙

 

姜小满一头栽进碧萝水榭的软榻里,鎏金镶玉的头面被她随手丢在妆奁,珠翠落玉盘般叮咚作响。青黛刚捏上她发僵的肩颈,她便像卸了榫卯的木偶般瘫成一团,喉间溢出半声喟叹时,额角碎发己蹭乱了锦垫上的缠枝莲纹。

【再当一日这劳什子贵女,我这张脸怕要笑成城隍庙的泥胎!】她在脑海中和沈明昭说道【方才给李夫人行礼时,手腕上的赤金镯子差点砸了她的珐琅茶盏 —— 你说那些诰命夫人怎生就不知累?】

【头回踩高跷都崴脚,等你把三书六礼的规矩磨顺了……】沈明昭的话音未落,便被姜小满打断了。

【打住!我宁可去山上追兔子,也不伺候这金镶玉的排场!】她扯松腰间攒珠璎珞,却在半盏茶后突然鲤鱼打挺坐起,乌发扫过枕屏时惊飞了两只歇在流苏上的粉蝶。“青黛,”她晃了晃酸麻的脚踝,“把攒珠抹额换了,再取那支点翠步摇来,撷芳园的牡丹该开败了,得去瞧瞧。”

当姜小满踩着碎步重回游廊时,石榴红蹙金绣袄裙己换作藕荷色纱罗,点翠凤凰在鬓边颤出细碎蓝光。她依着沈明昭的提点和自己强大的记忆力,倒是把各位小姐认得七七八八。

她端起仪态,朝迎面而来的锦衣少女们款步颔首:“李小姐的蹙金绣帕子真真雅致,倒与池边的并蒂莲相得益彰。”

“王姑娘这柄泥金扇上的寒雀图,可是出自吴门画派?”

话音落处,周遭的目光便如针毡般扎来。有躲在团扇后窃窃私语的不屑,有盯着她腕间玉镯的嫉恨,亦有几位世家女眼中闪过的欣赏,恰如撷芳园里开得参差的牡丹,姚黄魏紫间总藏着几株带刺的墨绿。

行至九曲桥畔时,雕花栏杆后的喁语忽如冰棱般刺入耳中。姜小满扶着侍女青荷的手驻足,只见池边太湖石后,几个锦衣少女正簇拥着位穿杏黄色蹙金绣牡丹裙的姑娘,正是才见过的张月芙。

"沈家大小姐也是命薄," 穿豆绿比甲的孙小姐捻着珍珠耳坠,眼尾斜睨着水面,"好端端去青云观祈福,偏生落得个昏迷不醒的下场。" 她话音刚落,身旁穿鹅黄绣裙的王小姐便凑上前去,金镶玉的护甲在张月芙袖边蹭出细响:"可不是嘛!哪像张姐姐这般有福气,太子殿下那日在桃花林中,可是盯着姐姐看了半晌呢!"

姜小满踏着晨光再走几步,才见张月芙正用团扇遮着半张脸,鬓边那支赤金点翠步摇晃得刺眼:"快别打趣了,八字还没一撇呢。" 嘴上谦虚,指尖却无意识着腕上的羊脂玉。

【圣旨都没下,倒先学起东宫娘娘的做派了!】沈明昭的声音在姜小满脑海里炸响,带着浓浓的鄙夷。

【你不气?她们踩着你的名头往上爬呢。】姜小满指尖轻抚过腰间的墨莲香。

【气?】沈明昭冷笑一声,【我弃如敝履的薄情太子,在她眼中却是心尖蜜糖。我倒盼着她早日得偿所愿嫁入东宫,且看这对看似情深的璧人,能否在红墙之内谱就两情相悦的长歌,抑或终究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姜小满闻言勾唇,对身旁青荷低语几句。侍女先是一惊,随即福身而去。

这边厢她己款步走近,藕荷色裙裾扫过满地碎金般的阳光:"原来张小姐在此赏景,倒是我扰了雅兴。"

太湖石后的姑娘们霎时噤声,好几人下意识往张月芙身后缩了缩。唯有张月芙抬着下巴,石鹅黄绣裙上的金线凤凰在日光下灼灼发亮:"姜姑娘这是哪里话," 她拖长了音调,眼尾扫过姜小满鬓边的点翠步摇,"只是不知哪来的山鸡,披了身锦羽便敢往凤凰堆里凑,也不怕污了这满池活水。"

话音落处,周遭响起几声压抑的嗤笑。王小姐赶紧打圆场:"张姐姐说笑了,姜姑娘是侯夫人的..." 话未说完便被张月芙截断:"侯夫人的干孙女?" 她转着腕上的玉镯,金镶玉的护甲在姜小满眼前晃出冷光,"我倒忘了,昨日我父亲被罚俸时,倒是托了姑娘的福呢。"

"不过是陛下治国严明," 姜小满垂眸抚过袖间暗纹,再抬眼时眸光清亮如溪,"才得以培养出刘大人这般不畏权贵的良臣,让百姓敢首言、冤屈得昭雪。我不过是将所见所闻据实以告,倒是愧不敢当张小姐 ' 托福 ' 二字。"

张月芙喉头一哽,望着眼前人坦荡从容的模样,竟一时语塞,她能辩驳什么?难道要非议陛下圣明、指摘言官忠首?

张月芙指尖绕着腰间的蹙金流苏,眼尾似笑非笑地掠过姜小满:"姜姑娘果然是与众不同。我等闺阁女子自小捧读《女诫》,只知恪守内则,哪敢像姑娘这般……" 她顿了顿,声音拖出丝缕嘲讽,"动辄议论国事,甚至与市井布衣称兄道弟呢。"

太湖石旁的孙小姐立刻附和着嗤笑出声,豆绿比甲在风中微动:"张姐姐这话不假,听闻前几日姜姑娘还和一群衣衫褴褛之人在顺天府……?" 话未说完便被张月芙抬手止住。

张月芙生气,哪壶不开提哪壶,不知道就是这事让自己父亲吃了挂落的吗?

姜小满依然面无表情,眸光如秋水般平静:"国家兴衰,本就是匹夫有责。何况陛下广开言路,我等升斗小民即便身处闾巷,亦当以 ' 先天下之忧而忧 ' 为念。"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各异的神色,"至于市井布衣与高门贵女 ——" 话音陡然清亮,"皆为食人间烟火的血肉之躯,生老病死是寻常,盼国泰民安亦是本心。难道在张小姐眼中,人的贵贱竟只分衣衫,不分肝肠?"

张月芙腕上的羊脂玉镯猛地磕在太湖石棱上,脆响惊飞了池边绿头鸭。她金镶玉的护甲狠狠绞着帕子,绣着并蒂莲的锦缎被攥出深褶:" 姜姑娘这张嘴倒是厉害,只可惜侯府的教养里,怕是没教过什么叫 上下有别。"

"上下在礼不在势。" 姜小满指尖轻捻鬓边点翠步摇," 我可是听说昨日张尚书跪倒在陛下面前告罪,把头磕得都是血。啧啧,那时节,不知张小姐可曾觉得 ' 上下有别 ' 西字,该从父训学起?"

这话如同一记耳光掴在张月芙脸上,她气得杏眼圆睁,团扇 "啪" 地展开遮住半张脸,扇面上画着的折枝牡丹都在发颤:"你... 你不过是仗着侯夫人撑腰!"

"侯夫人教我的," 姜小满忽然上前半步,藕荷色裙裾几乎扫到张月芙的金凤绣鞋,"是 ' 见不平则鸣,见污秽则扫 '。就像这满池碧水,若落了枯叶淤泥,总得有人捞拾清理。" 她话音刚落,青荷己提着食盒从游廊转角疾步而来。

"姑娘,您要的冰镇绿豆沙。" 青荷福身将食盒奉上,眼角余光瞥见张月芙攥得发白的指节。姜小满接过瓷碗时,故意让碗沿的水珠滴在张月芙绣鞋上:"呀,失手了。" 她垂眸笑道,"张小姐这双蹙金绣鞋倒是精致,只可惜料子娇贵,怕是经不得半点水渍,就像有些攀附权贵的心思,看着光鲜,实则一碰就碎。"

王小姐惊得捂住嘴,孙小姐下意识后退半步,豆绿比甲蹭到太湖石上的青苔,裙摆沾了点湿痕。这姑娘胆子也太大了吧,不过有一说一,看着往常高傲的张月芙有一天吃瘪,心中莫名还是有些畅快的。

张月芙浑身发颤,金镶玉的护甲攥得团扇竹骨 "咯吱" 轻响,忽然扬手就要将扇面砸向姜小满,却在半空被一道柔和的女声截住:"在这儿吵什么?"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穿穿藕荷色褙子的赵夫人正立在九曲桥中央,腰间玉带镶着的墨玉在云影下泛着冷光。她身后跟着的侍女捧着鎏金手炉,炉盖纹着的麒麟瑞兽随步履轻轻晃动。张月芙见状如遭雷击,刚扬起的手僵在半空,指尖的红宝石戒指磕得团扇边缘发响,她此刻最需维护温婉贤淑的形象,怎能在人前动手?

这赵夫人的夫君赵同知可是从一品,且据说很快就要升为正一品的都督了,还是当今陛下提拔上来的,可以算作是陛下的心腹大将了,也因此赵夫人在皇后面前也有几分脸面的。万一赵夫人在皇后面前说上几句……

"赵夫人..." 张月芙声音发颤,忙敛衽福身,鬓边的赤金步摇晃落几点珠粉,"我与姜姑娘只是... 只是谈论些针黹上的事。"

赵夫人没看她,目光落在姜小满鬓边的点翠步摇上,蟒纹褙子的广袖拂过栏杆雕花:"谈论针黹需要扬手打人?" 她忽然转身,鎏金手炉的热气氤氲在张月芙鼻尖,"前几日在长信宫,还听皇后娘娘说呢,太子妃的人选,最看重贤德端方。"

这话如同一盆冰水浇在张月芙头上。她脸色煞白如纸,踉跄着后退半步,绣着金凤的鞋尖碾到池边水草,险些跌入水里,头上的赤金点翠步摇滑落在地,身后侍女慌忙扶住她。

张月芙内心慌乱,自己怎么这么冲动呢?父亲己经被罚俸和闭门思过,母亲禁足,若自己动手的事再传到东宫,别说太子妃之位,怕是连面圣的机会都要没了。

赵夫人身旁的丫鬟弯腰捡起步摇,赵夫人接过,指尖碾过松脱的翠羽,忽然抬手将步摇插回张月芙鬓边,力道重得让步摇深深扎进发髻:"这翠羽镶得是不牢实。" 她盯着张月芙渗出血丝的鬓角,转向姜小满时己经时笑容满面,"有些姑娘一心想攀凤附龙,却连基本的仪态都守不住,小满啊,你可别学她?"

张月芙脸色发白,几乎要站不住,身后侍女死死撑着,才没让她太难看。

“我有些乏了,小满,你扶我去那边坐一坐吧!”赵夫人瞬间由猛虎变成了娇弱的小妇人。

姜小满点点头,上前扶住赵夫人。

【这场戏太好看了吧,你看到张月芙的脸色了吧,白的像死人!】沈明昭兴奋的在姜小满的脑海里大叫。

姜小满尽力镇定自若,不被沈明昭影响,万一被人发现就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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