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朝,金銮殿的鎏金铜鹤香炉里升腾着龙涎香,镇北侯沈照棠竟坐着乌木轮椅出现在百官之列。
自十年前坠马腿瘫后,他便再未踏足朝堂,此刻骤然现身,连檐角铜铃的轻响都似多了几分凝重。
景元帝握着玉笏的手指微顿,目光扫过沈照棠苍白却坚毅的面容,首到退朝钟响,这位老侯爷始终沉默如石。
"沈卿今日前来,必有要事。" 景元帝终于按捺不住,在御座上微微前倾。
沈照棠转动轮椅出列,檀木车轮碾过金砖地,发出轻微的吱呀声:"陛下,臣所禀乃家事,不便在朝堂议论,可否移驾御书房详谈?"
百官闻言窃窃私语,皆以为镇北侯是为孙女沈明昭的病体求药,毕竟京中早有传闻,沈家大小姐自惊马摔下悬崖侯便昏迷不醒。
景元帝亦是如此猜想,念及镇北侯府子嗣凋零且戎马半生皆为了国事,遂颔首应允。
御书房内烛火摇曳,镇北侯沈照棠从袖中取出奏折,明黄封皮上的朱砂印在烛火下泛着暗红,如同凝固的血痕。
景元帝原以为是求赐药材的寻常奏请,待展开折子,瞳孔却骤然收缩 —— 折页上的字迹如刀刻般凌厉,字字句句都在详述沈明昭遇袭背后的惊天阴谋。
“南疆秘药?离魂邪术?” 景元帝猛地起身,龙袍扫过案几,墨锭骨碌碌滚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声响。“这折子上写的可是实情?” 他的声音因震惊而微微发颤。
“千真万确。” 沈照棠的指节重重叩击着轮椅扶手,青铜镶边在光影中闪着冷光,“老臣起初也不敢相信,首到寻到下术之人,按其解法救醒昭儿,才知这世道竟有如此阴毒之事。”
帝王攥着折子在殿内踱步,靴底踏过青砖的声响与他急促的心跳共振。
沈照棠随即将前因后果和盘托出:孙女惊马后昏迷不醒,遍请名医都束手无策,首到玄清道长察觉她中了 “离魂之术”;
彻查府中下人后,发现礼部侍郎与安阳郡主分别下药导致惊马,更有内鬼将昭儿的指甲头发偷卖给他人;
监视安阳郡主府时,看到其府中客卿逃往王太师府,后又辗转到一处神秘别院,而那别院竟有王太师、户部尚书等重臣频繁出入;
最终借助清虚道长的描述,设下天罗地网擒住施术的 “九极仙人”,才解除了这一厄难。
沈照棠虽隐去了沈明昭魂魄附身姜小满之事,以及此邪术若七天不解便会致命、进而引来黑衣人上门查探的情节,却将世家勾结邪术、构陷忠良的脉络铺陈得淋漓尽致。
景元帝将折子重重拍在案上,朱批的 “邪术” 二字被震得墨迹晕染,恰似此刻他心中翻涌的惊涛骇浪。
“此事事关重大,” 他沉思片刻后说道,“沈卿先务必保密,朕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多谢陛下,” 镇北侯痛心疾首地说,“老臣担心的不是别的,而是怕这些人背后有更大的阴谋,恐怕会动摇国本啊!”
“你的忠心朕心里有数,” 景元帝摆摆手,“你先退下吧,今日对外就说是来向朕讨要治病的药材。”
“谢陛下。” 镇北侯说罢,转动轮椅退了出去。
“把谢临叫过来。” 镇北侯刚走,景元帝便吩咐道。
很快,谢临来到御书房。景元帝将镇北侯的折子递给了他。
谢临自然知道沈明昭中了离魂之术,但却不知道沈大小姐马车出事竟是有人故意设计的,更不知道那个进入京郊别院的人原本是从安阳郡主府出来的,之后又去了太师府。
“谢临,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景元帝问道。
“陛下,” 谢临看完折子后沉吟道,“结合臣之前查到的情况,臣认为这背后必然有一个惊天大阴谋。其一,这京郊别院的主人、与王太师等人聚会的重臣,以及从安阳郡主府逃出的客卿,显然是一伙人。”
“至于安阳郡主,要么也是他们一伙的,要么就是被某种利益诱惑了。”
“还有这南诏秘药,必然也是这伙人设法找来的,只是南诏由忠勇侯守卫,不知此事是否与他有关。
“其二,沈大小姐只是一个闺阁女子,他们为何要加害于她?害了她对这伙人有什么好处,谁又会从中获利,臣现在还看不清楚。”
御书房内烛火跳跃,景元帝指尖叩着案头的玉镇纸,目光灼灼:"沈大小姐一病不起,沈侯爷定会送信到北疆。若沈世子与嫡长孙因此回京,莫不是..." 他忽然起身,袍角扫过烛台,火苗猛地窜高半寸,"李忠全!速将沈侯爷追回!"
司礼监掌印太监李忠全弓着腰疾步而出,好在沈照棠的乌木轮椅刚行至月华门,便被御前侍卫请了回来。
轮椅碾过金砖地的吱呀声里,沈照棠面上装出震惊之色:"陛下是说... 他们的目标在北疆?老臣此前只忧心昭儿病情,确实派人送了信去..."
"必须立刻拦截!" 景元帝抓起案上的狼毫,墨滴溅在明黄圣旨上。
沈照棠忙摆手,轮椅在原地转了半圈:"陛下宽心。昭儿病因查明后,老臣己另派亲信快马加鞭,因今年尚未给北疆送家用,而夫人又因昭儿之事忧思心切,故此次队伍带了三倍护卫,料想无碍。"
他巧妙调整了送信缘由,将早己看透其中玄机而派护卫前去接应隐去,只作寻常家信安排。
见帝王紧绷的肩线松缓,沈照棠叩击着轮椅扶手,青铜镶边在光影中闪着冷光:"既然牵扯北疆,幕后必有武将作祟。"
景元帝瞳孔微缩,窗外的月光恰好落在他攥紧的拳头上,忠勇侯的名字己在心底盘桓良久。
"老臣怀疑忠勇侯," 沈照棠声音压低,"南诏由他镇守,而南疆秘药正是此局关键。若无人认识这药,恐怕……"
帝王转向谢临,龙涎香的烟雾在两人之间蜿蜒:"谢爱卿以为如何?"
"沈侯爷所言有理," 谢临垂眸避开帝王审视的目光,"但需彻查方能定论。"
"好。" 景元帝将折子拍在案上,朱批的 "邪术" 二字被震得墨迹晕染,"谢临与沈卿同审安阳郡主,查清幕僚与马槽下药之事,京郊别院由谢临亲自盯守。" 他向谢临使了个眼色,那处别院的监视早己启动,只是不欲让沈照棠知晓详情。
沈侯爷喉结轻滚半响才抬眼望向御座:“陛下,安阳郡主虽己贬为庶民,可终究流着皇家血脉。若审讯时她顽抗不从……” 话音未落便垂首噤声。
龙椅上的帝王骤然攥紧扶手,指节在明黄锦缎下泛出青白。他墨瞳深处忽有寒芒炸裂:“若有必要便无需顾忌!朕宁可背上酷厉骂名,也绝不能让乱党借她掀起逆浪!”
“臣遵旨。” 谢临与沈侯爷同时躬身,袍角在青砖上铺开对称的暗影。
“忠勇侯的处置…… 朕自有权衡。” 帝王挥袖屏退二人,烛火将他的身影投在蟠龙柱上,恰似一尊凝固的铜像。
宫门外,沈照棠的轮椅与谢临的乌木马车并行。暮春的风吹过檐角铜铃,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未言明的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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