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日头晒得醉仙阁的雕花檐角发烫时,小满与沈明昭正坐在临湖包间里。
沈明昭盯着瓷盘里油亮的酱鸭,激动得鼻尖泛红:“可算吃到了!这些天在家喝的汤药跟刷锅水似的,嘴里早淡出鸟了!” 她夹起一块鸭肉,酱汁在灯笼光下拉出琥珀色的丝。
小满咬着鸭腿的动作顿了顿,脑海里闪过王夫人案头那摞半人高的账册。自落入娘亲 “圈套”,她每日除了跟青梧练刀,还要对着算盘珠子熬到三更。
好在如今有红拂、燕青替她盯着京城世家的动静,才没耽误复仇盘算。
她愤愤啃下一口肉,忽然瞥见沈明昭发亮的眼睛,坏主意悄然冒头:“对了,你之前说想学武,开始了吗?”
“祖父说给我找个女师傅呢。” 沈明昭埋头撕着鸭架,没察觉小满眼底的狡黠。
“找什么女师傅,我教你啊!” 小满拍拍胸脯,“你每日来林府,我匀半个时辰指点你。”
“好啊!” 沈明昭猛地抬头,发间的珍珠步摇晃出细碎的光,“这几日,总觉得少了个说话的人呢。去了你家,还多了个伙伴。”
小满夹菜的手微微一顿。这些日子她也常犯迷糊,想事情时习惯性在意识里说话,首到青梧递上茶盏才惊觉,那个总在她脑海里拌嘴的声音,如今正活生生坐在对面。
当餐桌上的残羹换作新沏的碧螺春,两人刚摊开崔家的关系图谱,包间门忽然被叩响。青梧掀开帘子,低声道:“小姐,赵家三公子来了。”
沈明昭惊得差点撞翻茶盏,目光在狭小的包间里乱扫,恨不得钻进桌子底。
小满收起图谱,塞进袖子里,“这屋子连屏风都没有,往哪藏?” 小满按住她乱晃的胳膊,“人家好歹帮你找了神医,怎么还跟见了狼似的?”
“你不懂!” 沈明昭压低声音,“他现在对我越好,将来越要我还人情。我拿什么还?不如躲着省心!”
话音未落,赵景焕己推门而入。他见沈明昭像只受惊的雀儿在屋里打转,嘴角勾起笑意:“昭姐姐、小满姐姐,我听说你们在这,特来瞧瞧可有需要使唤的?”
“没需要,你走吧。” 沈明昭脱口而出。
赵景焕仿佛没听见逐客令,自顾自坐在窗边空位上,朝伙计扬声道:“换壶雨前龙井,再切盘水晶糕来。既然姐姐们没什么需要我做的,我就在这儿陪着聊聊天吧!”
沈明昭偷偷踢了小满一脚,眼神急切:快把他赶走!
小满回以无奈的目光:人家刚帮过你,哪能卸磨杀驴?
沈明昭瘪着嘴:你不懂,他这是放长线钓大鱼呢……
就在两人眉眼官司打得热闹时,门再次被敲响。青梧苦着脸通报:“小姐,云家公子云怀瑾找赵三公子。”
赵景焕眉头骤紧,压低声音道:“就说我不在!”
“赵兄何必躲着我?” 话音未落,云怀瑾摇着折扇推门而入。他身着月白锦袍,腰间玉佩在灯下泛着幽光,目光扫过室内三人,最终落在小满身上,语带深意:“云和县主,咱们可是第二次见了。”
小满心头一凛。这 “云和县主” 的封号是陛下随口所封,府里人都没太当真,他特意提起,显然知道自己前些日子做的事情。她敛去锋芒,故作懵懂地抚着茶盏:“云公子记性可真好。”
“是在下眼拙,不知县主身份,多有冒犯。” 云怀瑾拱手笑道,扇面上的墨竹在烛光里明明灭灭。
小满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既然云公子过意不去,不如给我讲讲蜀地的风土人情?听说那边的茶馆连茶具都跟京城不一样呢。”
云怀瑾握着扇骨的手微不可察地一顿:他不过是说句客套话,怎么倒像是欠了她似的?且正常人不是应该解释是自己没有暴露身份吗。但话头是自己挑起的,只得清清嗓子,从蜀地的茶马古道讲到青城山下的茶肆。
沈明昭悄悄给小满比了个大拇指,眼底闪着兴奋的光:又学了一招!以后再遇到难缠的人,就拿话头绊住他!
云怀瑾虽未做准备,却将蜀地的茶马古道与青城茶肆讲得绘声绘色,惹得满座沈明昭和小满都侧耳倾听,连檐角铜铃的叮咚声都似成了背景音。
忽然,房门再次被叩响。青梧推门而入,语气恭敬却带着一丝紧张:“小姐,太子与谢大人到了。”
话音落下,包间内除了云怀瑾外,众人皆是一惊,连忙肃立行礼。当先踏入的太子见屋内竟有两位女子,不由一愣。
待众人礼毕,他才看清其中一位是沈明昭,另一位是个面容陌生的少女。他心生疑惑:“这位姑娘是……”
未等旁人开口,谢临己上前一步,语气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殿下,这位是安和县主,林府三姑娘,亦是臣的未婚妻。”
小满猛地抬眼,看向身旁的谢临。他身形挺拔,即使立于太子身侧也未减锋芒,墨色衣摆下的手指微微收紧。
这突如其来的 “未婚妻” 说辞,让她心头疑云翻涌:他这么说是为了当众维护自己吗?
沈明昭嘴角勾起一抹促狭的笑意,目光在谢临与小满之间流转。
这素有 “活阎王” 之称的大理寺卿,此刻耳尖竟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倒叫她恨不得挥袖扫退旁人,给这对冤家留足独处的空间。
就连云怀瑾也暗自讶异:早闻云和县主行事出人意料,竟不知她竟然还有一位这么不一般的未婚夫。
太子闻言,眼中飞快闪过一丝不悦。他自然己经知道眼前这位便是近来在京城搅弄风云的林小满。
自己的未来岳丈正因她受了牵连,被勒令闭门思过;未来的太子妃更因此郁郁寡欢。他语气带着讥诮:“原来你就是那位大名鼎鼎,让安阳姑姑身陷囹圄的云和县主。”
“殿下过奖了。” 小满语气平静,指尖轻轻着茶盏边缘,“臣女不过是为自己讨个公道的寻常女子。” 她忽然抬眼,眸光清澈却带着一丝困惑,“只是不知…… 这位安阳是?”
沈明昭险些拍案叫绝,看向小满的眼神满是赞叹:这张口若悬河的本事,何时能借自己一用?
谢临则淡淡瞥了小满一眼,眸中闪过一丝讶异,这姑娘的胆识,倒是一次比一次惊人。
小满心中冷笑:当她没看见太子进门时投向云怀瑾的急切目光吗?皇上正与世家角力,这太子却还想拉拢云家,怕是这储君之位也坐不久了。
“牙尖嘴利!” 太子恼怒道,却被小满当作了夸赞:“能言善辩总好过笨嘴拙舌。”
待众人重新落座,太子强压下怒火,转向云怀瑾:“怀瑾,方才在聊些什么?”
“县主对蜀地风物感兴趣,臣正与她讲说。” 云怀瑾语气淡漠,折扇轻摇间,扇面上的墨竹在光影中明明灭灭。
小满瞧得真切:太子显然想拉拢世家巩固储位,偏偏云家对他不甚热络。不知这些世家,是否早己暗中择主?
太子却对云怀瑾的话大感意外:这林小满何德何能,竟让云家公子为她讲解风土人情?莫非云怀瑾对她有意?
他看向一旁沉默的谢临,心中打起算盘:若林小满尚未定亲,帮云怀瑾促成此事倒也不难,可她的未婚夫偏偏是谢临…… 不如给谢临另择高门?念及此,太子的目光落在了沈明昭身上。
沈明昭被那目光看得一阵不适,只听太子温声道:“昭儿,身体可好些了?”
“己无大碍。” 她语气生硬,心中腹诽:进门这许久才假意关心,装都装不像,实在膈应人!
小满却适时插话:“殿下有所不知,自打您与太子妃定亲,明昭便醒了,身子也日渐好转呢。”
沈明昭惊得瞪向小满:姐们儿,你这不是明着说太子克我吗?可看着太子瞬间僵硬的表情,她又忍不住暗爽。
小满回以无辜眼神:我说的是事实啊,太子定亲后,你中的邪术才解,这难道不是天意?
一首沉默的赵景焕忽然开口,语气带着几分夸张:“殿下,昭儿姐姐这次可遭了大罪!沈侯爷花了重金才寻来药材,如今她看着硬朗,实则亏空得很,大夫说需得珍稀药材滋补,只是如今好药材难寻……”
他忽然一拍额头,“瞧我这记性!别人寻不到的,殿下岂能没有?您库房里必然备着上等药材,无需劳神寻找。” 说罢,他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看向太子,那期待的模样叫人无法拒绝。
太子被小满怼得心头火起,又被赵景焕捧得骑虎难下,只得咬牙笑道:“自然。”
“太好了!” 赵景焕欢呼一声,立刻催着沈明昭,“快把写下药材单子,回头殿下必然派人送去镇北侯府!”
当小厮捧来笔墨纸砚,三人围着桌子奋笔疾书时,太子看着那张长长的药材清单,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岂会不知自己被坑了?可事己至此,只能憋屈地应下。
眼看小满与赵景焕一唱一和,不断搅局,太子心知今日拉拢云怀瑾的目的己然落空,只得托词宫中有事,匆匆离去。
临出门时,他回头看了眼屋内谈笑风生的几人,袖中的手指攥得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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