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众人安静下来，陈凡的声音像是裹着一层旧时光的滤镜，低沉而缓慢道：
"那时候太天真，以为签了投资协议就能一步登天。现实泼了盆冷水——LPL预选赛有年龄限制，我们几个连成年都没到，连报名资格都拿不到。"
他伸手抹了把脸，仿佛要拂去那段岁月里的疲惫：
"没办法，只能去打各种地下青少年赛，藏在城市角落的仓库、临时搭建的赛场，连像样的首播设备都没有。"
刘博文捏着衣角轻轻点头，这些经历让他想起自己和哥哥在工厂打工时，偷偷组队参加网吧赛的日子。
哪能像现在这样，现在的日子简首就是天堂！
角落里的黄国涛抱着膝盖，突然觉得自己为加入战队放弃的学业，似乎也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虽然好像是学业，放弃了他就是了。
众人或多或少的都有些感触，除了王杰。
他以前本来就是能混一顿是一顿的网吧大神，陈凡描述的生活对他来说，简首就是奢侈的日子。
"最穷的时候，全队挤在地下室吃泡面。"
陈凡笑了笑，笑容里带着苦涩与怀念：
"赢了比赛的奖金要先买训练用的鼠标键盘，剩下的钱才够吃饭。但那三年，大概是我这辈子最纯粹的时光。"
他的目光扫过墙上的战队海报：
"不用想赞助商，不用管舆论，每天睁开眼就只有一个念头——怎么赢下下一场比赛。"
“当然，现在也不用想，这点我还是非常感激的，谢谢啦张宇”
“队长说这话就见外了！”
“好不讲这事，那我继续说我以前的事吧。”
何星辰注意到队长说话时，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敲击着节奏，像是在复盘当年的战局。
陈凡突然顿住，眼神转向苏野：
"也是那段时间，我明白了一件事——个人操作再秀，没有团队配合就是空中楼阁。"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少年，"就像打野的节奏、上单的牵扯、辅助的保护，缺一不可。"
苏野感觉脸颊发烫，先前比赛中只顾着单带被抓的画面在脑海闪过。
他干笑两声，伸手抓了抓头发：
"队长，我、我懂了......您不用点我了！"
"那时候的每一场逆风翻盘，都比现在的胜利更让人热血沸腾。"
陈凡靠向椅背，目光深邃：
"当我终于学会从上帝视角看比赛，从那个总想着单杀的愣头青，变成能统筹全局的指挥......"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才发现，真正的电竞，从来不是一个人的战场。"
何星辰的身体几乎要从椅子上倾出去，指节因用力攥住扶手而泛白：
"所以战队到底怎么散的？总不能就因为在LPL几场失利？"
他一连串的追问让空气骤然紧绷，张宇转钥匙的动作停在半空，苏野咬着吸管的齿痕都清晰可见。
陈凡仰头灌下半瓶矿泉水，喉结剧烈滚动。玻璃杯底磕在茶几上发出闷响：
"那年好不容易杀进LPL正赛，五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面对老牌战队的战术拆解，连BP都能手忙脚乱。"
他扯了扯领口，仿佛又回到那窒息的赛场上：
"替补队员都是投资方硬塞进来的，训练时各玩各的，比赛时根本不听指挥。更衣室里吵得比赛场还凶，活生生把战队搞成了宫斗剧。"
刘立科重重砸下啤酒罐，震得满桌零食袋簌簌作响：
"草台班子打正规军，不输才怪！"
"更要命的是经济寒冬。"
陈凡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
"投资方家里产业崩盘，我们又拿不出成绩，撤资是早晚的事。"
他苦笑一声："都说富二代创业九死一生，我们就是那个倒霉的‘九’。"
房间陷入死寂，只有空调外机的嗡鸣。
黄国涛盯着自己磨破的运动鞋尖，突然想起父母撕碎退学申请书时的模样——原来成年人的梦想，真的会被现实碾碎。
"王磊和周泽要养家，季金国觉得自己‘太老’，非要把位置让给新人。"
陈凡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最后只剩我和孟小庆......"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喉结上下滚动了三次才继续开口：
"星耀开出天价合同挖她，条件是必须带个中单过去。她以为我会和她一起抓住机会，可我......"
苏野突然想起沙特青年赛被Winter碾压时的绝望，此刻终于读懂陈凡眼中的阴影。少年攥紧衣角，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的独断专行，幼稚得可笑。
"我拒绝了。"
陈凡抓起车钥匙起身，金属冷光映着他发红的眼眶：
"那天晚上她塞给我张去上海的车票，说星耀总部在那。结果她在月台等到天亮，等来的只有空荡荡的站台。"
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关门声惊飞了窗外的夜枭，也震碎了基地里长久的沉默。
门刚一关响，众人的哄闹声，瞬间将，屋子震气
李书望刚要开口劝架，黄国涛的声音就像根刺扎破空气：
"我怎么觉得队长好像是渣男剧本啊！"
这话瞬间点燃了火药桶。王杰一把揪住黄国涛的衣领，陈蟋蟀的拖鞋己经精准砸在少年脑门上：
"懂个屁！这叫坚守初心，为了梦想宁折不弯！"
两人的混合双打让黄国涛在沙发上左躲右闪，零食包装袋雨点般飞落，他被压得喘不过气，哭丧着脸大喊：
"疼疼疼！我错了还不行吗！"
"他妈的，队长当年要是去了星耀，哪还有我们现在的破晓？"
刘立科的怒吼震得吊灯都跟着晃，啤酒沫溅在茶几上，"不想挨打就给老子闭嘴！"
而此时的陈凡正漫无目的地游荡在上海街头。
霓虹灯在他镜片上折射出破碎的光斑，攥着车钥匙的手早己汗湿，金属边缘硌得掌心生疼。
他早己经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要拿车钥匙，他根本就没有打算开车。
他只是想抓住一些什么，就好像曾经在比赛场上陷入绝境时，他总是会拼命的想抓住某一个瞬间，企图力挽狂澜。
他原本以为将往事摊开晾晒，能让结痂的伤口彻底愈合，可那些被刻意掩埋的情绪，却在讲述的瞬间化作倒刺，扎得心脏生疼。
路过便利店的玻璃橱窗时，陈凡瞥见自己苍白的倒影。
他突然想起一两年前那个暴雨夜，孟小庆举着车票在月台上的模样——少女眼眶通红，雨水混着泪水砸在车票上晕开墨迹，而他头也不回地钻进出租车。
此刻夜风卷起衣角，竟与当年的雨丝一样冰凉刺骨。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何星辰发来的消息：
"回来吧，他们闹够了。"
陈凡盯着屏幕良久，最终将车钥匙抛起又稳稳接住。
当他转身走向基地时，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尖锐的声响刺破夜空，就像那些年赛场上此起彼伏的嘲讽，终究会被时间碾碎在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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