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尚轻抚白须，眼含慈悲地望着年轻佛子。
“闻溪啊..."苍老的声音里带着山泉般的清润，“你可知这二字原是老衲在云居山闭关时，于石溪畔打坐七日所得？"
闻溪沉默的跪在地上。
忽然一阵穿堂风过，檐角铜铃轻响。
“那日涧水冲激青石，哗啦啦...叮咚咚...忽而如万马奔腾，忽而似婴儿啼笑。"老和尚枯瘦的手指在空中划出水流曲线，“老衲忽然想起'溪声尽是广长舌'的句子——这满山的水响，可不就是佛陀在说法么？"
说着从蒲团下抽出一卷泛黄的《碧岩录》。
“你看这'闻'字”，他指尖沾茶在案上写画，“门里藏着耳朵。修行人既要会听晨钟暮鼓，更要听得懂蝼蚁叩门、落叶拍窗。"
老和尚忽然将经卷重重一合“啪！——这声是迷是悟？"
窗外竹影婆娑，沙沙作响。
“至于'溪'”，老和尚笑着指向佛子心口，“你且解衣看看——血脉流动岂非溪水？五脏鸣响何异泉声？"，他突然提高声调，“错会了！莫把活水认作死字！"
老和尚从供桌取来净瓶杨柳。
“当年给你这个名号。”，水滴洒落青石板，“是盼你像溪边顽石，任它冷暖疾徐，永远竖起耳朵。如今...咳咳...你可还听得见老衲禅杖点地的声响？"
暮色中，远处传来模糊的捣衣声。
“唉，罢了罢了，你且去吧。”
老和尚转过身不再看闻溪。
闻溪重重磕了几个头，“承教以来，未尝敢忘，今违师命，愧汗涔背。”
等闻溪离去，老和尚才转过身来，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里担忧，“我乖巧的徒儿啊…”
闻溪心事重重的回到禅房。
禅房内，禅香袅袅，烛火幽微。闻溪盘坐在蒲团之上，双目微阖，手中佛珠一粒一粒缓缓捻过。
“哟，秃驴你这是怎么了。”炎珞推开门，大摇大摆的走进来，肩膀上还坐着一只小白虎。
闻溪沉默不语。
炎珞凑近他的脸边，“喂，你干嘛不说话，小爷我可不是好惹的，小心我一口吞了你。”
024心虚地从炎珞身上跳下来，坐到闻溪身边。
〔宿主，你怎么了？〕
闻溪低垂着眼睫，目光落在自己素白的袈裟上。那抹纯净的白色此刻正与炎珞如火的红衣纠缠在一起，红与白交织出鲜明的对比。炎珞的衣袖拂过他的手腕，柔软的衣料相互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他看见炎珞的红衣在风中轻轻飘动，像一团跳动的火焰，而自己的袈裟却如静水般纹丝不动。两种截然不同的色彩与气质在此刻奇妙地融合，却又泾渭分明。
“无事。”
闻溪淡淡出声。
炎珞眉毛一挑，“哼，爱说不说。”
“明日辰时，启程。”闻溪轻声道。
“去哪里？”024疑惑的看向他，现在还没到原剧情下山的时间。
炎珞倒是有些兴奋，“好啊，在这里憋死小爷了，可算能出去了。”
闻溪转动着佛珠，“南方妖孽横行，百姓苦不堪言，我等佛门子弟，自当前往降妖除魔。”
炎珞眼珠一转，“秃，大师，我也是妖，和你去除妖不太好。你看这样，你去除妖，我找个林子好好修炼。”
“不可。”闻溪接着说，“你戾气未消，随我去积累功德，也能早日修成第九尾。”
听见可以修成九尾，炎珞眼睛一亮，“你没骗我？”
闻溪神色平静，“自然。”
炎珞立马嬉皮笑脸的凑过去，“大师，我可就靠你了。”
闻溪如今己至炼虚期巅峰，天生菩提心者，心性通明，悟性天成，修行路上毫无滞碍，一日之功可抵常人十年苦修。
在修真界，闻溪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连剑宗那位天生剑心的天才也才化神期，足足低了闻溪一个大境界。
炎珞也才化神，不过离炼虚期只差一步之遥。
得到闻溪的承诺，炎珞放下心来。八尾之劫差点让他没了命，九尾他更是想都不敢想。
炎珞捞起024，“小家伙，你也要好好修炼，现在连化形都不会，太弱了。”
024瞬间炸毛，“我可不是妖，当然不会化形，而且我可厉害了好吗，我会的你们可不会，哼。”
炎珞起了兴趣，“你不是妖，那为何这般模样？你这么厉害，那你说说你会什么？”
024扭过头不看他，“我才不告诉你。”
两人还要争执。
“聒噪。”
他眼皮都未掀一下，指尖轻叩，两个字像冰锥坠地，空气瞬间凝滞。
炎珞和024对视一眼，皆默不作声。
闻溪轻叹一声，“出去，莫要扰我。”
炎珞连忙拎着024掠影似地飞蹿出去。
“嗡(ōng)嘛(mā)呢(nī)叭(bā)咪(mī)哞(hōng)”
闻溪手中的佛串不停转动，口中诵着经，试图平复内心杂乱的心绪。
识海内被压下去的记忆碎片又涌上来，闻溪蓦地睁开眼，薄唇微动，“慈悲无岸，孽海难渡——既如此，便以修罗手段，证菩提本心。”
“你说杀生为罪？可这人间早己是阿鼻地狱!你听，众生在哭。而有些魔…只能以剑说法。”
“佛说不可杀生？可这世间早己杀业滔天!今世我便以杀证道。生死是空，杀戮何尝不是慈悲？慈悲是法，杀戮亦是法——悟了，便是菩提。”
“刀山血海种菩提，众生渡尽方成佛；若问此心何所证？半是修罗半佛陀。”
“师父，徒儿悟了。”
闻溪闪身来到断崖。
“阿弥陀佛。"闻溪轻诵佛号，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冷意。
体内灵力开始沸腾。炼虚大圆满的瓶颈在松动，他知道，突破的时刻到了。
“佛说慈悲，为何世间仍有恶？"闻溪自问，丹田内元婴睁开双眼，那眼中竟有血色流转，“因为善者太善，恶者太恶。"
第一道灵力如刀，劈开经脉。闻溪闷哼一声，嘴角溢出血丝。这不是普通的突破，这是一次道心的重塑。
山下，强盗的屠刀己举起。
闻溪的识海中，浮现前世师尊圆寂前的画面。老和尚抓着他的手，气若游丝：“闻溪，你天生菩提心...但心中有火...莫让那火烧毁了你自己..."
“师父，那火己将我烧了两世。"闻溪在心中回答，同时放开对灵力的压制，“今日方知，那火不是业障，而是我的道！"
轰——
体内仿佛有万剑齐发，灵力如洪流奔涌。闻溪七窍流血，却大笑出声。笑声中，他抬手向山下村庄方向一点。
一道金光破空而去。
村庄里，强盗的刀停在半空，眉心突然出现一个血洞。数十强盗同时倒地，而村民毫发无伤。
“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闻溪喃喃，每说一个字，身上的气息就暴涨一分。白衣渐渐染上血色，一半如雪，一半如焰。
天空骤然乌云密布，雷蛇翻滚。这是合体期的天劫，更是他逆佛道而行的天罚。
雷光中，他的身影如神似魔。左半身佛光普照，右半身血焰滔天。雷霆劈在他身上，却无法撼动分毫。
最后一道雷霆落下时，闻溪双手合十，身后同时浮现两种法相：左边是慈悲佛陀，右边是狰狞修罗。
当雷云散去，闻溪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轻声道："原来这就是我的道。"
山风拂过，带来山下村民的欢呼声。闻溪没有回头，一步踏出，消失在虚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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