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袁兴茅悄然离世,仿佛被这狂暴的自然力量所吞噬。当狱警们整理他的遗物时,在他那破旧不堪的枕头下,发现了一本己经磨损得不成样子的笔记本。
这本笔记本的封面印着“兴茅酒厂 1998 年工作手册”,然而,那原本鲜艳的红色塑料封皮,如今己褪去了颜色,变成了淡淡的粉色,就像被岁月侵蚀过一般。不仅如此,封皮的边角还卷曲着,看起来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啃噬过的饼干一样,让人不禁心生怜悯。
狱警小心翼翼地翻开笔记本,发现内页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前半本的字迹十分工整,显然是袁兴茅在工作时认真记录下来的酿酒笔记。其中详细记载了各种酿酒的细节,比如:“第三车间 2 号窖池,下曲温度需控制在 62℃”“梅雨季节曲房湿度不得超过 65%”“新到高粱需检测单宁含量”等等。这些字里行间透露出他对酿酒工作的严谨态度和专业素养,每一个字都显得刚劲有力,仿佛不容置疑。
然而,当狱警翻到后半本时,却发现字迹变得越来越潦草,就像是一个醉酒者的涂鸦。这些字歪歪扭扭,难以辨认,但还是能勉强看出一些内容,比如:“特供酒编号 0073…不能给张三,他拿去换外汇”“锅炉房的压力表该换了…老书记说的”“秀云说要给孙子买学区房…又要批条”等等。这些文字似乎与工作无关,更像是一些琐碎的生活记录或者是他内心的一些想法。
翻到最后一页,夹着一张泛黄的酒票。票面印着“兴茅酒厂职工福利酒票,壹斤”,日期是1998年5月1日,盖章处的红印己模糊不清。酒票背面用铅笔写着一行小字,几乎被手汗磨掉,狱警凑到灯光下才看清:“这是我最后干净的东西。”
狱警愣住了。1998年,正是袁兴茅担任厂长的第五年,也是他开始大规模签批特供酒条的第二年。这张酒票,是他作为普通职工最后一次领取福利酒,之后,他手里的权力便如脱缰的野马,再也没有干净过。
笔记本里突然掉落出一片干枯的槐花,它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是被时间遗忘的记忆碎片。这片花瓣己经蜷缩成了一个褐色的小团,失去了原本的鲜艳色彩,但令人惊讶的是,当狱警凑近时,竟然还能闻到一丝微弱的清香。
这股若有若无的香气,让狱警的思绪瞬间被带回了过去。他想起老狱警曾经讲过的一个故事:那是 1998 年的春天,制曲车间里的那棵老槐树开满了洁白如雪的槐花,微风拂过,花瓣如雪般飘落。当时,袁兴茅正带着一群学徒工在树下踩曲,那些洁白的花瓣纷纷扬扬地洒落在曲块上,宛如一场花雨。
而正是那一年,他们酿出的酒,竟然带着一种独特的槐花香。这种香气并非人工添加,而是源自于那些自然飘落的槐花,它们与酒曲相互交融,孕育出了一种别具风味的美酒。
然而,时光荏苒,老槐树最终还是被砍掉了。它的离去,似乎也带走了那股独特的槐花香。在原址上,人们盖起了一座特供酒仓库,曾经的花雨和酒香,都成为了遥远的回忆。
“他好像…一首记得自己是个酿酒的。”老狱警摸着酒票上的铅笔字,那字迹有些颤抖,像写下时手在发抖,“你看这最后几页,全是记的工艺,连特供酒编号都要备注‘不能给张三’,好像还在操心酒厂的事。”
笔记本最后一页还有个模糊的指印,像是有人用带血的手指按上去的,旁边歪歪扭扭写了两个字:“醒了。”字迹浅得几乎看不见,却像重锤敲在狱警心上。他突然想起袁兴茅临终前说的最后一句话:“这次…我不签批条了。”也许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这个醉了一辈子的人,终于醒了。
老狱警把笔记本和酒票放进证物袋,干枯的槐花落在桌上,像一只死去的蝴蝶。窗外的雨还在下,敲打着铁窗,发出单调的声响,仿佛在为一个逝去的灵魂默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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