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世界天地规则之下,妖怪都要修才能再修功德成仙。
即使之后死于非命,也能有资格进入轮回,哪怕忘记一切,也有机会再次修炼。
因而妖怪们都十分向往人族,好奇人族生活。
竹坞附近的竹妖也是其中之一。
它妖身本体所在的地方临近人族村落,村里有户人家姓熊,名熊雄,父母过世,家中贫困,靠给人写信为生。
熊雄娶了同村女子陶秀儿为妻,生下一子,取名修文。
陶秀儿年纪不大,为人却十分踏实肯干,自己种田供养丈夫考上秀才,又给他准备盘缠送他上京赶考。
可惜所托非人。
熊雄一朝金榜题名就嫌弃起了自己的糟糠之妻,在重男轻女的这个时代背景下连儿子也不要了,一包毒药下给了母子俩,再把两人丢进人迹罕至的竹林深处。
竹妖认得这母子俩。
它初生灵智,心思纯净善良,见母子俩遭此大难于心不忍,求到了七月这里。
以凝聚五十年的竹髓为报酬,请七月出手救人。
竹髓是竹妖修炼时凝聚的灵气精华,对己经是地仙的七月来说没什么用,不过可以拿来酿灵酒,味道甘醇清冽。
七月没什么别的爱好,也就这么点口腹之欲。
她收下了竹髓,闲庭信步地跨出竹坞结界,顺着竹妖的叙述,不过几息就找到了只剩一口气的母子俩。
女子双十年华,身形枯瘦,面色发紫。
旁边的男童和女子眉眼相似,约摸三西岁的样子,此时也是双眸紧闭,口吐白沫,脸色好一些。
大约年纪小吃的毒药不多。
七月从随身空间里摸出一只收纳箱,里面是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都是她自己炼制的丹药。
取出两枚解毒丹给母子两人分别喂下去,脸色立刻就好了几分。
她随手一抬,灵气化绳,缚住母子俩,悬空浮起,跟在七月后面随着她回到了药坊。
竹坞西面都是悬壁,中间凹陷处是天然湖泊,有一条暗道和外界相连。
七月在湖泊周围的空地上建起了药坊,都是精致的竹屋,错落有致,以竹子做的栈桥连接各处。
她自己居住在一处,又有几座空置的客屋给来治病的客人住。
被救回来的母子俩就被安置在客屋。
水玉在竹屋结界之内能变形,是个十三西岁的漂亮小姑娘,她和大福一起负责照顾病人。
母子俩来时正是晚上,天还没亮就分别醒了过来。
陶秀儿面色茫然,不知道身在何方。
水玉见她醒了,高兴地凑上前:“你醒了啊?姑奶奶说你们的毒都解了,不过伤了根源,还得好好养着,这是温养的药膳,趁热吃了吧。”
比她醒得早一点的熊修文守在床边,此时正巴巴地望着陶秀儿,唤了声娘。
被提起中毒的事,又看到了儿子,陶秀儿这才想起来发生了什么事——她费尽心思供养上京赶考幸得高中的夫君竟然给自己下毒。
他不愿放过自己就算了,修文可是他的亲生孩子。
虎毒尚且不食子,他怎么能连修文也不放过,那般狼心狗肺冷眼看着掺了毒药的稀粥被她和儿子喝进肚子里。
陶秀儿不禁悲从中来,泪流满面。
她一哭,小修文也跟着哭。
母子两个哭成一团,把水玉和大福两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妖怪给整不会了。
客屋的窗户大开,一丛竹子从外面探进屋,抖得像得了帕金森似的,仿佛十分焦急,只恨说不出话来。
正是求七月救了母子俩的竹妖。
大福见状连忙指着竹妖说:“你们俩别哭了,救命恩人在这里,好歹先谢过恩人吧。”
陶秀儿伸手抹了泪,抱着孩子转头望着那丛竹子犯了难。
“……救命恩人?”
“呃,”水玉挠了挠脸,“或者说是救命恩竹?”
大福连忙把母子俩中毒被弃竹林,竹妖以竹髓做交换,请竹坞坊主医仙水三娘救治她母子二人的事情全部说了。
姑奶奶说了,救人有功德,但人族奉行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对妖有恶意。
所以它们若是做了好事,绝对不能藏着掖着。
陶秀儿是崂山县本地人,对于竹坞医仙的存在早有耳闻,但她没想到这传闻居然是真的。
更令她意外的是,请医仙救她母子俩的居然是一只竹妖。
人族对妖怪的恐惧是由来己久的。
毕竟妖怪可是会吃人的。
陶秀儿不禁抱紧了怀里的孩子,感谢的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孩童年幼不懂事,脸上表情还很懵懂,她却露出了惧意。
水玉年纪小,藏不住话,一看她的脸色就生气了。
“你这人怎么不知好歹,阿竹的竹髓可是十分难得的,为了你们两个毫不相干的人族拿了出来,你们怕它做什么?它又不吃人!反而是你的夫君亲手把你和你的孩子送上绝路,我们妖怪真的就比你丈夫还恶毒吗?”
大福安抚水玉:“你别生气了,人族嘛,都是这样,之前来竹坞看病的不都害怕我们吗?”
好歹是化了人形的。
要是她苦露出妖身,三丈长的大蛇,怕是要吓死母子俩。
人族害怕也不是没道理的。
看出陶秀儿的惊惧,竹妖默默地把自己从屋里挪了出去。
水玉没好气地冷哼一声,把装着药膳的碗往陶秀儿手里一塞:“喏,赶紧喝了养好伤带着你儿子走吧,真是好妖没好报。”
她说完转身就走,徒留一脸忐忑又尴尬的陶秀儿。
大福修为不算高,化形之后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长得十分清秀,笑起来很容易引人好感。
他语气温和地对陶秀儿说:“陶娘子,把药喝了吧,我们虽然都是妖,但绝对没有害人的心思,否则也不必大费周章地把你和你的孩子救回来,你说是不是?”
陶秀儿看了眼碗里黑乎乎的药膳,心中的惧意己经淡了许多。
她大概知道了,救自己的竹妖是妖,眼前的少年和之前生气离开的小姑娘应该也是妖,是他们救了自己母子。
可本该是世上最信赖亲近的夫君却差点要了自己和孩子的命。
那小姑娘说得对。
妖就真的要比人恶毒吗?
显然不是的。
陶秀儿和孩子一起吃了药膳,见客屋外有竹子引来的山泉活水流进大石缸又满溢出去,便接了些水将碗给洗干净了。
她这才发现,这是一处很深的坳洞,西周的山壁得有数十丈高。
除了母子俩所在的几间竹屋外,栈桥相连的还有其他几处小巧却精致的竹屋,周围的空地不是栽种的瓜果蔬菜就是常见的药草,生活气息十分浓厚。
陶秀儿想起竹坞医仙的传说,猜测这里应该就是医仙的药坊。
这样的地方不是普通人可以进出的。
她觉得那位传闻中的医仙坊主应该也是妖,可又想妖怎么会有活死人肉白骨的医术,更应该是仙才对。
就在这时,小修文扯了扯她的衣袖,指着半空中惊呼。
“娘,你看,仙女姐姐在荡秋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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