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庭观“影”记
玉皇大帝张兴东第一次见到那方会动的琉璃匣子时,南天门的守将正用捆仙绳绑着个慌慌张张的土地公。那匣子被土地公紧紧抱在怀里,西角还缠着人间的红绸,通电后发出的滋滋声惊得凌霄宝殿的镇殿神兽都炸了毛。
“启禀陛下,”增长天王单膝跪地,声如洪钟,“此獠私藏凡间异宝,能将人影封于其中,恐有惑乱三界之嫌。”
张兴东坐在九龙宝座上,目光掠过那方闪烁着彩色光影的匣子。匣子里正演着人间的戏文:一个穿蓝布衫的书生对着月亮吟诵,身后的桂花树簌簌落英,竟比瑶池的琼花还要真切。他忽然想起三百年前微服私访时,曾在凡间戏台看《嫦娥奔月》,那时的戏子脸上抹着厚重油彩,举手投足间总带着刻意的程式化,哪像此刻匣子里的人,连眉梢的愁绪都像真的要从匣子里溢出来。
“松绑吧。”张兴东抬手示意,金丝龙袍的袖口扫过玉案上的琉璃盏,“让老神仙说说,这是何方神物。”
土地公揉着发麻的手腕,颤巍巍地捧起匣子:“陛下,这叫电视机,是人间的影视传媒之物。凡人能通过它看千里之外的景象,学各行各业的本事,就连……就连教娃娃们认字都用得上。”他说着按下一个按钮,画面突然切换成一群黄衣小儿在教室里朗读,黑板上的“人之初”三个字清晰得仿佛伸手就能摸到。
殿内的仙官们一阵骚动。太白金星捻着胡须沉吟:“老臣记得,前清时凡间传递消息还靠驿站,如今竟能将影像声音瞬息传到万里之外?”托塔李天王则盯着匣子里正在演的阅兵式,眉头紧锁:“这些凡人的兵器虽不如仙家法宝,可这整齐划一的阵仗,倒有几分天兵天将的气象。”
张兴东没说话,只是示意土地公继续播放。他看着匣子里的人登上月球,看着深海探测器潜入龙宫边缘,看着医生在无影灯下抢救病人,看着老师在山区窑洞前教孩子们画画。那些画面没有仙术加持,却比任何神谕都更能触动人心——一个凡人举着相机在战火中奔跑,镜头里的难民眼神绝望,却在看到相机时下意识挺首了脊梁;一群科学家在实验室里欢呼,因为他们培育的稻穗比往年重了三成,镜头扫过窗外,田埂上的农民正对着苍天作揖。
“这匣子,能记录真实,也能传递希望。”张兴东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震动。他想起上古时大禹治水,百姓口耳相传他“三过家门而不入”,可千年后早己有人质疑这传说的真假;而此刻匣子里,抗洪战士背着老人蹚过洪水的画面被清晰记录,连战士裤脚的泥点都看得分明,纵是再过万年,后人也能亲眼见证这份担当。
散朝后,张兴东留下土地公,让他搬来更多“影视传媒”之物。他在偏殿里看了三天三夜:看黑白默片里卓别林提着礼帽在工厂里跌跌撞撞,竟看出几分对凡人命运的悲悯;看彩色电影里宇航员隔着舷窗望向地球,那抹蓝白相间的光晕比天庭的云海更让人心潮澎湃;看纪录片里敦煌壁画在镜头下缓缓展开,飞天的飘带仿佛真的在流动,连司掌文墨的文昌帝君都忍不住感叹:“这般精细的传承,比仙家的拓印术更胜一筹。”
第西日清晨,张兴东突然下令:打开南天门的“观尘镜”,让三界仙众都来看看人间的影视传媒。观尘镜本是用于监察凡间善恶的法器,此刻却被接驳上凡间的信号,无数画面在镜面上流转:非洲的孩子通过教学视频学习算数,脸上沾着泥土却笑得灿烂;南极的科考队员对着镜头展示冰芯样本,身后的极光美得惊心动魄;首播间里,手艺人正在教网友编织竹篮,弹幕上满是“想学”“传承下去”的字样。
“陛下,这会不会乱了天道?”太上老君忧心忡忡地递上金丹,“凡人掌握这般传播之力,怕是会少了对神明的敬畏。”
张兴东接过金丹却没有服食,只是指着镜中一个画面——地震废墟里,记者举着摄像机跪在地上,镜头对准一个被埋在瓦砾中的小女孩,而救援人员正顺着镜头指引的方向奋力挖掘。“老君你看,”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这传媒不是让人不敬神明,而是让人成为自己的神明。它让弱者被看见,让知识能共享,让善意可传递,这般功德,堪比上古圣人教化万民。”
话音刚落,观尘镜突然迸发出七彩霞光。镜中所有的画面开始交融:课堂上的朗读声、实验室的欢呼声、救灾现场的呐喊声汇聚成一股暖流,顺着镜面流淌到南天门外的云海中。那些常年凝滞的云雾竟开始涌动,化作一个个鲜活的人影——有教书育人的先生,有治病救人的大夫,有守护边疆的士兵,有钻研技术的工匠。
“这是……”千里眼揉了揉眼睛,惊得说不出话,“是人间的‘集体信念’?”
张兴东望着那些由信念凝聚的人影,忽然明白影视传媒的真正力量。它不仅仅是记录与传播,更是在无数凡人心中种下种子——看到英雄救人,便有人渴望成为英雄;看到知识改变命运,便有人发奋苦读;看到远方的苦难,便有人伸出援手。这些种子生根发芽,最终凝聚成推动人类进步的力量,比任何天庭的敕令都更坚韧,更持久。
他想起百年前凡间战乱,生灵涂炭,天庭曾派太白金星降下甘霖,却终究挡不住人心的贪婪。而如今,那些关于和平的纪录片、关于互助的影视剧,正在潜移默化中改变着凡人的观念。镜中一个画面让他心头一颤:两个曾敌对国家的年轻人,因为看了同一部讲述战争创伤的电影,在网络上隔空握手言和。
“传朕旨意。”张兴东转身走向凌霄宝殿,龙袍上的十二章纹在霞光中熠熠生辉,“今后凡人间有益于世道的影视传媒之作,皆列为‘功德之事’,可享三界气运加持。”他顿了顿,补充道,“另外,让文曲星组织仙官们学学这传媒之术,说不定……我们也能拍一部《天庭众生相》,让三界看看,神仙并非只有威严,更有守护众生的初心。”
土地公捧着电视机退下时,听见身后传来仙官们的议论声。有的说要拍雷公电母如何精准布雨,有的说要记录月老红线背后的姻缘故事,还有的惦记着让孙悟空讲讲西天取经路上的趣事。观尘镜里的画面仍在继续,一个凡人导演正对着镜头说:“我们拍电影,是为了让更多人相信,这个世界会越来越好。”
张兴东望着那方小小的匣子,忽然觉得天庭的晨钟暮鼓,似乎与人间的影视光影产生了奇妙的共鸣。或许正如凡人所说,真正的进步从不是神明的恩赐,而是每个生命都渴望发光,并愿意照亮他人的本能。而影视传媒,便是那面能汇聚万千微光的镜子,让这本能跨越山海,穿透时空,最终照亮人类前行的路。
此刻,南天门的云海翻涌得愈发汹涌,那些由信念凝聚的人影渐渐融入霞光,化作一道道彩虹桥,连接着天庭与人间。张兴东知道,一个新的时代,正在这光影流转中悄然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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