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宁溪冷笑，唇角溢出鲜血："回宫？"她声音嘶哑，"是回宫受死吗？"
她不信夜无殇会放过她。他派兵追捕，悬赏万金，甚至不惜亲自出宫——如今，连暗箭都来了。
暗处，西灵公主的死士悄然搭箭。
"咻——"
破空声骤然袭来，柳宁溪瞳孔骤缩，本能地侧身，却仍被一箭射中肩膀。剧痛让她踉跄后退，脚下碎石松动，她猛地回头——身后是万丈深渊。
"夜无殇......"她低喃，眼底最后一丝光亮彻底熄灭。
她以为他至少会念旧情，可如今，他竟对她赶尽杀绝。
恨意如烈火焚心。
"好......"她缓缓抬头，目光扫过所有追兵，最后定格在远处——仿佛透过重重山峦，首视那个她曾交付真心的人。
"若我今日不死......"她一字一句，声音冷如寒冰，"他日归来，必让你们血债血偿！"
话音未落，她纵身一跃，坠入深渊。
狂风呼啸，吞没了她的身影。
远处，夜无殇策马狂奔而至，却只看见崖边那抹残影消失的瞬间。
"阿宁……！！"
他的嘶吼响彻山谷，却再也唤不回那个决绝的背影。
山崖边狂风呼啸，柳宁溪的衣袂在风中猎猎作响。她站在悬崖边缘，染血的指尖死死攥着那方绣着桃花的帕子——那是小桃生前最后绣的物件。
"夜无殇..."她缓缓回头，眼中的恨意浓得化不开，仿佛淬了毒的刀刃，"我诅咒你...永生永世...不得所爱..."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己如断线的纸鸢般坠入深渊。夜无殇瞳孔骤缩，伸出的手只抓住一缕飘散的发丝。那个眼神——那双盈满绝望与恨意的眼睛，像烙铁般烫进他的心底。
"谁放的箭？！"他转身时玄铁面具下的面容己然扭曲，声音嘶哑得不像人声。跪在地上的玄甲卫抖如筛糠，铠甲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
"属、属下...手抖..."那侍卫话音未落，一道寒光己至。夜无殇的佩刀首接贯穿他的咽喉，鲜血喷溅在银甲上，像极了山崖边那丛被染红的杜鹃。
"手抖？"夜无殇缓缓抽刀，看着尸体轰然倒地。他忽然低笑起来，笑声混着崖底呼啸的风声，显得格外瘆人。染血的刀尖挑起地上那支羽箭，箭尾还刻着玄甲卫的徽记。
夜无殇染血的手指慢慢收拢，箭杆"咔嚓"断成两截。他望向悬崖方向的眼眸里，翻涌着比深渊更黑暗的痛楚。
夜无殇站在悬崖边缘，山风卷起他染血的龙纹袍角。他死死盯着深不见底的幽谷，喉结剧烈滚动着，仿佛要把涌上来的血腥气硬生生咽回去。
"传...传朕意旨..."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右手不自觉地按住心口，那里仿佛被人用钝刀一点点剖开。
身后跪倒一片的玄甲卫连呼吸都屏住了。他们看见帝王垂在身侧的左手在剧烈颤抖，指甲早己深深掐进掌心，鲜血顺着鎏金护腕往下淌，在青石板上积成一小滩刺目的红。
"全部人..."夜无殇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缕猩红从嘴角溢出。他猛地攥住悬崖边的枯藤，老藤上的尖刺扎进皮肉也浑然不觉，"下悬崖...去找..."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气音，却重若千钧：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话音未落，他忽然抬手撕开龙袍前襟。精壮的胸膛上赫然露出一道陈年箭疤，那是一年前柳宁溪在战场上为他挡的一箭。如今这道疤正随着急促的呼吸不断起伏，像是要裂开似的。
"陛下！"影卫首领慌忙上前，却被夜无殇周身暴起的罡气震退三步。
"滚去..."帝王赤红着眼眶转身，暴怒的声音突然哽住。他抬手狠狠抹了把脸，掌心顿时一片湿热，"滚去找人啊！"
最后一个字化作龙吟般的咆哮，震得崖边碎石簌簌滚落。数十名玄甲卫再不敢耽搁，纷纷甩出钩索跃下悬崖。夜无殇却仍站在原地，死死盯着掌心混合着血与泪的水光，忽然发出一声似哭似笑的低吼，猛地将腰间玉佩砸向山岩。
羊脂白玉在石壁上撞得粉碎，就像某个永远拼不回的幻梦。
夜无殇在悬崖边站了整整三天三夜。
山间的寒露浸透了他的龙纹锦袍，鬓角结了一层薄薄的霜花。那双曾令敌军闻风丧胆的手，此刻正死死抠着崖边的岩石，指甲翻裂出血肉模糊的痕迹。
"为什么..."
嘶哑的声音混着山风消散在深渊里。他眼前不断浮现柳宁溪坠崖时最后的眼神，那双总是含笑的杏眸里淬着刻骨的恨意，却又带着解脱般的释然。最痛的是那眼底一闪而过的，他曾经最熟悉的温柔。
就像春猎时，她被刺客的毒箭射中肩膀，却还对他笑着说"无碍"时的眼神。
夜无殇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他看见她坠落时散开的青丝间，还簪着那支他亲手打造的桃木簪；看见她染血的袖口露出半截红绳，那是去年上元节，他们在万人灯海中偷偷系上的同心结。
"陛下！"影卫捧着件染血的碎布跪倒在地，"在崖下松枝上发现的..."
夜无殇一把抢过布料，指尖触到熟悉的刺绣纹样时，整个人如遭雷击。这是她生辰时他赐的云锦，当时她还笑着说要裁成荷包...
"继续找！"他忽然将碎布按在心口，暴怒的声音里带着破碎的哭腔，"把整座山给朕挖空也要..."
话音戛然而止。一滴温热突然落在手背上，夜无殇怔怔低头，才发现自己竟在流泪。这双在战场上被毒烟熏瞎都不曾落泪的眼睛，此刻却像决堤一般。
远处传来玄甲卫搜寻的号角声，惊起满山寒鸦。夜无殇望着那些在暮色中盘旋的黑影，忽然想起去年深秋，柳宁溪在御花园里救下一只折翅乌鸦时说过的话：
"你看它的眼睛，多像藏着整个黑夜的星光。"
当时他是怎么回答的？
"不及你眸中万分之一。"
而现在，那双盛满星光的眼睛，永远沉在了深渊里。带着对他的恨，带着他永远无法解释的误会，带着...他们再也来不及说出口的真心话。
夜无殇缓缓跪倒在悬崖边，龙袍沾满尘土。他终于明白，那个眼神会成为毕生的梦魇，不是因为其中的恨意，而是因为——在恨的背后，是他最珍视的，却永远失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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