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手术室，陆离进行短暂的休整，为此还提前喝了一杯浓咖啡。
很多外科医生都有这样的习惯，手术前先来一杯，可以最大程度提神并驱散疲惫。
之后陆离换上新的手术服，这才走进手术室。
此刻，门自动滑开，一股比平时更凝重的气氛扑面而来。
无影灯下，手术台已准备就绪。
巡回护士和器械护士正进行着最后的清点核对，动作一丝不苟，神情却比平时更显肃穆。
虞二姐也早早赶来，换上一身手术服，此刻正调试着参数，眉头紧锁。
这次手术非同小可，病人复发6次，肉眼可见到处都是转移灶，说句不好听的，她甚至有可能死在手术台上。
因此这次手术除了必要的麻醉之外，一些抢救的药物也需要提前备好。
主刀助手，癌症中心经验丰富的主任医师李强，已经刷好手，站在一旁，
他看着陆离，虽然没说话，但也能感受到一种不易察觉的压力。
“陆主任，病人苏晓，30岁，已经接进来了。”
陈明低声汇报，继续解释病人当前的情况，
“术前评估比影像显示的还要糟。全身多处骨转移明确，肺上也有可疑小结节。
关键是……胸壁和腋窝区域的复发灶，粘连得一塌糊涂，上次手术的疤痕组织增生了，解剖层次完全打乱。”
李强声音不大，但是整个手术室都听得清清楚楚，像这种高难度的手术，至少李强自己是做不来的。
陆离点点头，走到观片灯前。
苏晓的各种检查治疗也一一显现出来，CT、PET-CT、MRI片子密密麻麻排列着。
再加上住院之前做的检查，几乎快要排成一座小山。
她很年轻，按理来说不该得癌症，但命运就是这样不讲理，肿瘤像一颗颗恶毒的种子，在原本年轻健康的身体里肆意生根发芽。
此刻，陆离目光锐利如刀，无需启动系统，多年经验和院士级的直觉已经告诉他，这将是一场硬仗。
但当他目光扫过胸骨后区域的一个模糊阴影时，心中微微一动。
那位置……太刁钻了~
如果不是自己有金手指，换了陈荣藻来，只怕也搞不定。
“家属沟通过了吗？”陆离问，声音平静无波。
“沟通过了，签了字。”李强叹了口气，
“病人自己很清醒，也很……固执。反复强调她不想做全切，更拒绝任何可能影响美观的扩大根治。但以现在的情况……只怕由不得她啊！”
其实李强最烦的也就是这种病人，根本完全不讲道理的。
陆离没说话。
他理解一个年轻女性对身体的执念，尤其是在经历了六次复发、多次化疗放疗的摧残后，保留一丝尊严和希望是多么重要。
但这执念，在残酷的肿瘤面前，往往显得苍白而危险。
他走向手术台。
患者苏晚已经麻醉完毕，安静地躺在那里。
即使闭着眼，眉宇间也残留着一丝不甘和倔强。
她的面容依稀可见曾经的精致，但病痛的折磨和治疗的副作用，让这份精致蒙上了一层灰败。
未来在向他挥手，她分不清这是问好还是告别。
“开始吧。”陆离的声音在手术室里响起，像按下了启动键。
刷手，消毒，铺巾。
陆离的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精确到毫厘的韵律感。
随即在众人的目光睽睽之下，陆离拿起手术刀，开启这次手术。
当锋利的手术刀划开皮肤，沿着上次手术留下的、如同蜈蚣般扭曲的疤痕边缘进入时，陆离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专注。
“希望运气能好些。”
这次手术事关重大，陆离动刀的时候也开启了自己的人眼扫描功能。
刹那间，世界在他眼中褪去了表象。
皮肤、脂肪、肌肉的纤维束……一切都变得透明，层层剥离。
取而代之的，是微观世界的纤微毕现。
活跃的癌细胞如同暗红色的、不断分裂增殖的微小恶魔，在组织间隙中疯狂蔓延、侵蚀。
血管如同被污染的河流，其中流淌的不仅有血液，更有脱落的癌细胞，如同黑色的蝌蚪，正试图寻找新的“沃土”扎根。
“电刀。”陆离伸出手。
一旁魏磊见状，连忙递上。
灼热的电刀接触组织，发出轻微的“滋滋”声和蛋白质烧焦的气味。
在陆离的视野里，电刀划过的路径边缘，无数原本看似“安静”的癌细胞，如同被惊扰的蜂群，瞬间变得“狂躁”起来，
加速向更深、更健康的组织逃窜、浸润。
“不行！常规电刀的热效应会刺激癌细胞加速扩散！”虞若盈感觉不对，整个声音也有些疯狂。
“停！”陆离果断下令，“换冷刀（手术刀）配合精细双极电凝。李主任，注意吸引，尽量减少组织牵拉震动。”
“明白！”
李强一愣，没想到这系细胞竟然这么“聪明”，但还是立刻执行。
他明白陆离的指令必然有其深意，在癌症中心这么久，他早就证明了自己的实力。
之后的过程慢了下来，连同时间和众人的呼吸也都一起慢下来。
陆离放弃了效率更高的电刀，转而采用更原始但也更精细的冷刀切割，只在精确的点位使用最小功率的双极电凝止血。
在金手指的引导下，他的刀尖精准地游走在癌巢与健康组织的分界线上，
每一次落刀都避开那些活跃的“暗红恶魔”，每一次止血都精确封堵住微小血管的渗漏，最大限度地减少了癌细胞被挤压、被热刺激扩散的可能。
这么做什么都好，就是手术进展极为缓慢，因为每一步都如同在布满地雷的沼泽中跋涉。
巨大的复发肿瘤与胸大肌、肋间肌甚至肋骨骨膜紧紧粘连，剥离过程异常艰难，出血点不断涌现。
汗水很快浸湿了陆离的帽子和内层手术衣。
“陆主任，血压有点波动。”二姐盯着仪器，真的快担心死了，她今天真的做好了抢救的准备，箱子里放着好几支肾上腺素。
“补充胶体，维持容量。李主任，压迫这里。”
陆离的声音依旧稳定，手指稳稳地捏住一个渗血的血管断端。
就在他们艰难地清理完胸壁主要复发灶，准备处理腋窝深处广泛转移的淋巴结时，陆离捕捉到了异常。
在腋静脉深处、靠近臂丛神经丛的阴影里，癌细胞并非散在分布，而是凝聚成了一个极其罕见的蝶形结构！
无数细小的癌索从这个蝶形核心辐射出去，缠绕着神经束和血管壁，如同恶魔的触手。
更糟糕的是，陆离的目光穿透组织，落在了术前影像上那个模糊的胸骨后阴影——
那里赫然是另一个更大的转移灶，而且已经紧贴甚至微微侵蚀了心包！
这个发现让陆离心头一沉。
这意味着，如果要彻底清除，手术范围必须大大扩大，可能涉及部分胸骨切除和心包处理！
这远超术前评估和与患者/家属沟通的范围！
手术室里，连空气都似乎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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