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孩子王的廉价快乐

一小时后，"乐土之声"广场。

霓虹广告牌在暮色中吞吐着"每日微笑打卡，幸福积分翻倍"的猩红标语，全息税务宣传员悬浮在酸橙色的天幕下，机械臂以每秒三次的精准频率挥动《纳税光荣十二时辰》的投影卷轴。魔性节拍撕开云层，每个电子鼓点都踩在广场舞方阵跺脚的震颤波峰上。人造蜜糖的气味裹挟着劣质情绪雾剂在空气中凝结，宛如工业糖霜浇灌在发霉的奶油蛋糕表面。

三百二十位套着"幸福生活"制式外套的老人正跳着提线木偶之舞，他们后颈的情绪芯片在脊椎第七节凸起处规律抽搐，钛合金手环的92%快乐指数像被焊死的仪表指针。当集体摆臂动作掀起灰蓝色袖浪时，三百二十双下垂的眼睑同时颤动，露出浑浊瞳孔里凝固的树脂光泽，宛若流水线上批量注塑的陶瓷眼珠。

林羽的兜帽边缘垂落阴影，磨出絮状纤维的袖口下，伪造的A级纳税人条形码正在皮下渗出幽蓝荧光。那件从第七垃圾站刨出来的T恤前胸，"我爱纳税"的荧光涂料正随着他胸腔起伏明灭不定，领口板结的合成蛋白污渍形成钟乳石般的垂坠纹路。此刻他蛰伏在广场东侧，背后"幸福指数"雕像的金属铭牌爬满铜绿，114514号模范社区的刻字正在锈蚀中无声呼救。

"二区奸商的良心都喂给情绪粉碎机了。"林羽的指甲撬开锡纸封印，五颗"二手希望"在掌心蜷缩成黯淡的橘核，蜂窝状衰减纹路里渗出类似电子元件烧焦的苦涩。这些被榨取过度的情绪残渣正以每分钟3%的速度衰变，像垂危病人的心电图在作最后挣扎。

福利配给站方向炸开杂沓的脚步声。三个套着再生纤维布袋的身影撞破警戒带，膝盖处的青紫在灰白布料下晕染成淤血的晚霞。冲在最前的男孩撞上雕像基座时，林羽的T恤瞬间拓印出油污构成的手掌群岛，孩子腕间的情绪环应激性泛起0.3%猩红，如同警报灯刺破浓雾。

"叔...叔对不住！"男孩仰起的面庞上，合成淀粉碎屑正在结痂的嘴角形成盐碱地，唯独蒙尘的眼白里跃动着未经驯化的野火。两个女孩攥住他衣摆的指节发白，三只情绪环在快乐、好奇、警惕的色域间疯狂跳频，像被磁扰的示波器曲线。

巡逻无人机的探照光斑掠过瞬间，林羽的臂弯化作临时避风港，将三个小兽般的躯体拢进青铜锈味的阴影里。生锈的铁盒在他掌心弹开，三颗封装在情绪稳定剂胶囊里的"好奇珠"正在暗红绒布上呼吸虹光——这些从幼教机器人颅骨里刮出的记忆残片，此刻折射着类似彗星尾焰的微弱星芒。

"见过会哭泣的彗星吗？"林羽的指节轻叩，病橘色希望残渣与虹彩胶囊在空中相撞。能量迸裂的刹那，锈红色颗粒突然炸开成晚霞的尸骸，飞溅的金砂点燃了五个瞳孔里的星云。孩子们以基因里镌刻的西十度仰角望向天空，这个被全息穹顶遮蔽的世代，第一次邂逅了真实的星光。

最先伸手的女孩指缝漏下光尘，开裂的甲床接触金色微粒时，骤然蒸腾起混着青草汁液的晨雾。她的声带震颤出原始惊叹："是太阳胚胎的味道！"腕间情绪环的绿色数值野蛮冲撞管制阈值，在87%刻度线上迸出电火花的尖叫。所有童稚的虹膜上都滋生出金色菌丝，像被宇宙射线击穿的微型星域。

林羽的袖珍萃取器发出管风琴般的嗡鸣，原本干瘪的收集仓正被丝绒状能量填塞出妊娠般的弧度。他盯着仪表盘上"希望37%+好奇29%+快乐44%"的混沌数值，用臼齿咬开冷却阀的瞬间，密封罐里翻涌的琥珀色漩涡突然睁开第三只瞳孔，倒映出整个广场正在溃烂的虚假天堂。

"这回该让冰姐掏整块合成牛排了。"他舌尖舔过唇上皲裂的沟壑，将循环播放《模范纳税人守则》的广播喇叭调至静音模式，市政厅安装的监控蚁正在他后颈的条形码上爬出加密摩斯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