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钱家,就听人说道:“这次比以前都严重,阿红的头都被打破了。”
“谁让她一嫁进来,公公就得急病去了,从此她婆婆就看她不顺眼了,说是她克的。偏偏这阿红娘家阿爹确实早亡。”
“可不是,好不容易熬到婆婆不在了,又有了个男娃,原以为阿红算是苦尽甘来了,谁知这钱三又不知从哪听的闲话,说他娘是阿红和她儿子克死的,愈发磋磨她了。”看热闹的人左一句右一句,七嘴八舌地搭话。
那孩子原本哭得停不住,现也被与阿红相熟的妇人哄好了,只一个劲地打哭嗝,好不可怜。
钱三满身酒气,面对围观众人,他却来回只有一句:“我打我自己的媳妇,跟你们有什么相干?”看着躺在地上的阿红,只当她是装的,作势还要再打,有看不下去的男人去拦,那钱三更是满口胡话:“我打自己婆娘与你什么相干,你这么护着她,难道是你的拼头?”
还好此时村长赶来,几个力气大的妇人帮忙把阿红扶到床上,知序帮着处理伤口。只听知序道:“这嫂子后脑的伤势颇为严重,我手边也没有止血的药,还是赶紧送到镇上医馆吧。”
事态紧急,林管家便让人赶了林家的马车送她,知序和村长等人也一同跟去。村民们围观了半日,也渐渐散去。
青鹂回去后将见闻说给黛玉听,众人又是一阵唏嘘。黛玉道:“那阿红嫂子现下如何了?”
青鹂道:“裴小八诊脉时首摇头,说是打到后脑勺了,怕是不好医治。”
黛玉道:“明天你再跟管家一起去看看,顺便带些银钱给她。”
紫鹃也道:“我也收拾出几件旧衣裳,一起带给她罢。”
第二日知序却带回了一个噩耗,他垂头丧气道:“阿红嫂子伤得太重了,药都喂不下去,熬了一晚上终是去了。”一时众人都红了眼眶。
“怎么会……”黛玉惊道,不由有些后悔,拭泪道:“早知如此,当日咱们见到她时,便该强硬些劝她和离。”
紫鹃道:“是啊,当日明明说好的,谁能想到……”
原来前几日阿香己经开始教春红刺绣了,听说是黛玉嘱咐了她第一个便要教自己,阿红特意来李家向黛玉道谢。
二人说了会儿话,黛玉见她手臂上的红痕,忍了又忍,还是跟她说:“我虽初来此地,不甚了解你的家事,但还是想劝你一句,若是所托非人,还是趁早和离为好。”
阿红脸色通红,含泪道:“我何尝不想离开,只是我身无分文,离了他连饭也吃不起。”
“我的宅子马上就要建好了,到时你可以来我这里帮忙洗衣做饭,我给你工钱。”黛玉道。
阿红感激道谢:“多谢林姑娘!只是我还有一个两岁的儿子,若我来上工,怕他没人照顾……”
黛玉道:“这有何难,带他一起来上工便是。”阿红闻言更是感恩戴德,当即要给黛玉跪下,紫鹃等人连忙将她扶起。
谁知没过几天,阿红便不在了。黛玉回想起那日她离开时充满希望的眼神,顿时泪流满面,悔之不及。
青鹂安慰道:“姑娘别难过了,咱们谁也想不到那钱三会对自己的媳妇下这么重的手。”
“是啊,谁能想到呢……”黛玉喃喃,昨天她还教导学生不为外界所扰,要专心听课,可是谁也想不到春红会伤得如此严重,甚至不幸殒命,倒显得自己的反应有些冷漠无情。
“谁让咱们投身成了女子,天生的就是挨打受骂的命。从古至今,多少男人仗着力气欺辱打骂自己的妻子……”王嬷嬷因听说了黛玉在县城的官司,心里不放心她,故也回了莲花村,此时正在一旁抹着眼泪。
下午阿红嫂子的娘家人便得到消息赶了过来,在钱三家大闹了一场,首说要报官,让钱三杀人偿命。村长怕事情传扬出去,损害了莲花村的名声,便劝钱三赔钱了事。这次几乎整个村子的人都去围观了,青鹂也跟阿香一起跑去看热闹。
回来后又跟黛玉汇报,黛玉问:“那最后报官了吗?”
青鹂失望道:“没报官。钱三说他没钱,但是阿红嫂娘家人将钱家搜刮了一通,找到三两银子,就拿了银子走了。”
黛玉气道:“怎么会这样,一条人命没了,几两碎银便能了事!”
“那也没办法,阿红嫂子还留下一个孩子,若是报了官,钱三去坐牢了,孩子就没人管了。村里人虽说可怜阿红嫂子,可也心疼孩子,故也都帮着劝呢。”青鹂道。
黛玉道:“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阿红被搓磨致死,凶手却逍遥法外。不然今日过后,不知道还有多少女子受难。”
“那姑娘打算如何?”紫鹃问道。
“依照律法,夫伤妻者,轻者杖刑,重者流放,若致死,则判绞刑。”
“那钱三会被判死刑么?”青鹂惊道。
“杀人偿命,有何不可。”黛玉道,“只是眼下阿红嫂子娘家己然收了钱,怕是没有苦主去报官。”
青鹂道:“有一个人也许可以,是阿红嫂子的娘家妹妹,嫁在邻村。今日只有她哭得最伤心,而且她也没拿银子,反而拦着她兄嫂拿钱,大概是真心为姐姐不平。只是她也是出嫁女,她兄嫂恐怕不会听她的。”
黛玉道:“那就好,可见这世上也不是全无真情。我这就写个状子,明日让管家和惊蛰带她去告官。”
惊蛰己经开始学写策论,这几天都待在房间里闭门刷题。听说了张春红的事,也是十分同情,当下便答应了。
王莲花却拦道:“何必生这些事,如今事情不都己经了了,况且也不与咱们相干。若是因为这事得罪了村长和村里人,以后也没有别村的姑娘愿意嫁进来,那如何是好?”
“娘,您想岔了。正是为了拨乱反正,让别村的人看看咱们莲花村对家暴的零容忍,如此别村的姑娘才能放心嫁进来。而且让那钱三得到应有的惩罚,才能告慰阿红嫂子的在天之灵啊。”惊蛰正色道。
王莲花闻言,只得叹气道:“我只是有些担心,你刚从衙门打官司回来,这才没过几天又要去……不论如何,要先跟村长说一声,不然到时连他也要吃挂落。村长人不坏,就是有些太小心谨慎了。”
黛玉道:“姨母,衙门并不可怕,惊蛰既有心走仕途之道,以后必定要面对这些事的。我之所以让他出面,也是想让他多接触律法、民生、吏治等方面的事物,这对他将来科举有益。”王莲花听到黛玉为惊蛰打算长远,遂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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