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时候,惊蛰诚恳建议道:“小林哥,书铺若想转亏为盈,其实很简单。第一是换掉掌柜的,陈伯太爱看书了,便是有顾客上门,怕是他也不愿放下手中书卷起来招待。开店最重要的是给顾客提供服务,咱们除了书籍种类要增加外,换一个会做生意的掌柜也很重要……”
林安连连点头:“你说得对,可是陈伯己经在书铺做了二十多年,也不好就这么辞了吧。”
“那就给他调岗,他除了爱看书,还会别的什么活计吗?”
“他会……他会什么我还真不知道。”林安也是才接手,两眼一抹黑。
“没事,先不管他,做个吉祥物也行,反正工钱也不高。”惊蛰大手一挥,“眼下最重要的事,重新找个会做生意的掌柜,修缮书铺,粉刷墙壁,更换破旧的柜子,至少让顾客进店时不会感到压抑和阴暗。”
林安听得连连应是,惊蛰又道:“眼下最最重要的事,我这里有一本惊代先生的新作《胭脂记》,别家店都没有的,只咱们店里有,肯定能把顾客都吸引过来。所以你务必尽快找匠人将这卷书拓印出来。”
“惊代先生!”林安惊叫道,“是写《沉舟记》,画萝丝美人图的那位——惊才绝艳,风华绝代的惊代先生吗!”
惊蛰从不知道林安小哥还有这样生动活泼的性格,不由失笑:“是的,就是他。别激动,等你找到工人了,我自会将书卷交给你,但是你一定要交代他们保密,这是咱们绝地反击的秘密武器,若是被别家书铺抢先出版了,可就没办法了。”
林安点头如捣蒜:“我一定会的!那惊代先生也能帮咱们画一幅美人图吗?”
惊蛰叹了一口气,县试在即,吴家族学的夫子布置了许多课业,可是为了林姑娘的书铺,他也不得不加班赶工了。“……你放心,我与惊代先生还算有些交情,我一定求他给咱们书铺也画一幅如花美人图。”
“如花,妙啊!美人如花隔云端,如花美人图说出去肯定比他们萝丝美人图更引人瞩目啊!”林安喜不自胜。
惊蛰暗想:“两幅都是我画的,倒也不必捧一踩一……”
“对了,惊代先生如今名声大噪,一画难求,听说有个富家公子花了一百两才求得一幅画像……咱们又是新书又是新画,惊代先生要收多少润笔费啊?”林安高兴过后,忽然有些忧愁。
惊蛰道:“这润笔费你家姑娘己经付过了,等林姑娘回来把账本给她看,她自会清楚。”
林安霎时信心大增,对书铺投入大量精力,几乎每日都要往勤思斋跑,既要监督修缮的进度,又要关心书籍的印刷。这一下便有些顾不上惊蛰了,可毕竟他答应过林姑娘要照顾惊蛰的,故心下十分不安。惊蛰却道:“你自去忙好了,我这么大个人了,能顾好自己。”
林安自然不能答应,这日便带着一个十西五岁的少年走来,说道:“惊蛰公子,这是方小圆,今年十五岁,我特意从庄子上找来给你做书童的。之前你总说我比你年长,不好使唤我做这做那的,他总行了吧。”
惊蛰见小圆,眉目稚气,身材瘦小,忙摆手道:“不行不行!他才十五,还是个孩子,我怎么能用童工呢。再说这些活不算什么,我有手有脚,不用人照顾。”
林安忍不住摇头笑道:“惊蛰公子,我真是从没见过你这样的读书人,不但亲自洗衣做饭,连扫地擦桌都自己动手,你样样都自己做了,哪有时间读书呢?”
惊蛰道:“这些小事我随手就做了,而且你也知道,我本就是乡下来的,做这些都己经习惯了,实在用不到书童。”
却见小圆跪下求道:“惊蛰公子,求求你就留下我吧!您英明神武、样样精通,可是我不能没有这个活计,不能没有月钱啊。我家本是林家庄子上的农户,多亏林安哥看得起我,才肯提携我,让我来林家做事。您要是不收我,我只能回家去种地了,我家本就人多地少,去年收成又不好,回去了只能饿肚子。”说着不由红了眼眶。
惊蛰无奈,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只得叹道:“罢了,你就跟着我吧。”方小圆这才欢天喜地留下。
且说京城那边,待船舶靠岸,己是寒露时节。北静王遣人送来一箱子厚衣裳并几件斗篷,紫鹃拿起一件蓝缎紫貂皮镶边斗篷看了看,说道:“今年冬天似乎来得早了一些,我刚在外边都看到河面上的冰碴子了。”
雪雁一同整理衣裳,也说道:“北静王爷待姑娘可真好,一路上不时派人来嘘寒问暖,还给咱们送了不少好东西。”
黛玉却只淡淡说道:“这些东西我不能收,紫鹃帮我退回去吧。”
紫鹃无法,只得叫了小丫头一起抬着箱子出去。谁知衣裳没推掉,北静王却同她一起过来了。“家母听说我要带你一同回京,写信给我再三叮嘱,让我一定要领你去见她。如今船刚靠岸,便差人送来了这些衣裳。”水溶道,“长者赐,不可辞,林姑娘还请收下吧。”
黛玉无法,只得行礼道:“既是太妃娘娘爱惜赐衣,黛玉唯有却之不恭了。”
水溶又道:“姑娘不必客气,她老人家原也是识得令堂的,又与贾老夫人相熟,不知林姑娘可否赏光,随小王一同回府?”
黛玉有些踌躇,无奈有求于人只得应下。一面派管家去将京中别院收拾出来,一面自己带着紫鹃雪雁二人,弃船登车去往北静王府。青鹂便留在姑苏协助王嬷嬷照顾温玉,并帮忙处理林家事务。
黛玉随北静王一路来到王府正殿,但见红墙黄瓦、丹楹刻桷。莲步轻踏入殿内,更觉雕梁画栋、如登仙宫,古槐疏影映入长窗,纱帘飘动素屏生辉。玉勾云纹宫灯旁,立着一位金翠珠玉,华服丽裳的贵妇人,黛玉见她气度不凡,知她便是北静太妃,忙上前欠身行礼。
太妃亲自将她扶起,拉着她的手细细端详道:“不愧是探花郎和敏儿的女儿,果然是云容月貌,天姿灵秀。”又对水溶说道,“我与玉儿说话,你去忙你的便是。”水溶请安后自去忙公事不提。
太妃因说道:“我这老婆子常年闷在王府,溶儿他媳妇又病着,许久没人陪我说话了。况且收拾别院也要一段时日,玉儿暂且先在王府住下陪陪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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