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儿又道:“不如咱们将巧姑娘送到林姑娘那里去?”
凤姐想了想,摇头道:“不行,若是林姑娘能嫁到北静府,王府那边必不会同意让巧儿跟过去。又或许林姑娘要回苏州去,贾家我和她爹都还在,巧儿也不可能跟她回去。我如今也还能护得住她,实在不行送回我娘家也是一样。林丫头一个姑娘家本就不好议亲,若再带着巧儿更是不便了。”
平儿点头道:“是我想岔了,还是奶奶想得周到。”随后服侍凤姐吃药不提。
这边厢黛玉辞了凤姐出来,眼见天色己晚,吩咐道:“紫鹃,待会儿我接了二姐姐,就和朱鸾先回去了。你和雪雁带几个人去潇湘馆收拾东西,凡我从南边带来的书籍器具都要带回去。另外,舅舅己把你和你家人的身契都给了我,你现去和他们说了,到时一起回来便可。一时半会儿收不完的,你也在家里歇两日再说。”
紫鹃大喜过望:“谢谢姑娘,这真是太好了!我送你上了车就去办。”
黛玉笑道:“瞧你喜的什么似的,不用你送了,快去团圆要紧。”
几人正扶黛玉上马车,角门处忽然奔出一个人来,高声喊着:“林妹妹,你等一等我!”
黛玉听见这声音,心神忽的一震,想回头看看又忙止住了,一进到车里就令车夫赶紧驾车,紫鹃和雪雁也都面面相觑。
只听马车后面,宝玉还在不住的喊着:“林妹妹,你等一下——你听我解释!是我错了,我也是被骗了,你别怪我……”
黛玉让车夫不必理会,只管驾车,宝玉身后袭人麝月等丫鬟也跟着在跑。眼见就要到贾母正院了,紫鹃道:“姑娘,让我下去劝劝他吧。这外面人来人往的,到时候反污了姑娘的名声。”
马车倏然停下,宝玉见有人下来,欣喜不己,一时又有些紧张,却见下来的只有紫鹃和雪雁。宝玉忙跑至二人跟前,见马车疾驰而去,他还要追,却被紫鹃拦下了。身后袭人等丫鬟也气喘吁吁赶上来,拉住了宝玉,宝玉边哭边喘道:“紫鹃,林妹妹为什么不愿意见我,她是不是还在怪我?”
紫鹃道:“姑娘谁也不怪,她方才还去瞧了琏二奶奶呢。只是如今二爷己娶了旁人,再与我们姑娘见面说话,终是不妥。便是二爷不在意自己的名声,难道也不在意我们姑娘的么?”
宝玉道:“可是我心中有许多话想同林妹妹说,我想跟她说我并非真心要娶宝姐姐的,我以为娶的是她才同意成亲的,我真的是太冤枉太委屈了!”
“说了这些之后呢,二爷打算怎么办?”紫鹃问道。
宝玉张了张嘴,怎么办他也不知道了,他如今只想见到林妹妹,哪里管得了其他。
紫鹃见他如此模样,心中有些失望,当初自己怎么会认为他是良配的?宝玉性格虽好,对姑娘也是关怀备至,只是有些柔懦寡断,缺乏魄力。即便是现在没与宝钗成亲,将来也护不住姑娘。
“若你只是想跟姑娘说这些话,那不必说了,姑娘己经都知道了。”紫鹃冷冷道,“至于你说的那些冤枉委屈,我们姑娘所受的委屈冤枉是你的十倍!当你和宝二奶奶举案齐眉,蜜里调油时,我家姑娘正一个人孤零零躺在棺材里,你有想过她醒来发现自己一个人在棺材里时有多绝望害怕吗?她连呼救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用手拍着棺材,这些委屈她要跟谁说呢!”
宝玉听后心痛不己,哭得泣不成声,险些喘不上气。袭人麝月忙扶住他,帮他顺气。袭人道:“紫鹃,你怎么能这样跟宝二爷说话呢?你一个丫鬟,谁给你的胆子?”
紫鹃冷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袭姨娘,恭喜你呀,总算是得偿所愿了。既然我一个丫鬟不配与宝二爷说话,那就请你赶紧将他带回去吧,再也别让他出来追着人家姑娘的马车跑了。你不是自诩很能看得住他吗,可一定要仔细看着,别再一不留神弄丢了。”
袭人以为她是在嘲讽自己没能看住宝玉的通灵玉,致使丢玉后,宝玉痴傻,才有其后之事,气道:“紫鹃,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别以为你跟了林姑娘就可以随意说话了,你如今还是贾府的下人,怎么可以如此以下犯上,僭越无礼,难道林姑娘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雪雁见她攀扯黛玉,一把将她推了个踉跄:“你也配提我们姑娘吗?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总在背后说我们姑娘的坏话。至于紫鹃姐姐,二老爷怜惜我们姑娘,己将她和她家人的身契都给了姑娘。你一个贾家的姨娘,还管不到我们林家的下人,你还是去别处撒你的姨娘威风吧!”
紫鹃和雪雁从前在潇湘馆时被黛玉管着,从不爱惹是生非,也不见她们与人发生口角,众人都以为她俩还和以前一样乖顺可欺。却不知她们二人跟着黛玉一路从京城到姑苏又到北静王府,经历的事情多了,胆子也变大了。更何况在姑苏时什么恶霸、官司都经历过了,面对宝玉袭人几人,新仇旧恨涌上心头,不由硬气了许多。
“你们—— ”袭人嘴笨,从前也未见过紫鹃雪雁这样尖刺的说话,不由看了眼麝月。偏那麝月平时嘴巴伶俐,这次却闭口不言。她虽是袭人的狗腿子,可是听了紫鹃所说,也是十分同情林姑娘,何况她二人如今在气头上,什么话都敢说,自己又何必自讨没趣。
紫鹃二人说完,也不再恋战,带着几个林家下人去潇湘馆收拾物件不提。
却见宝玉垂头丧气回到怡红院,冷眼看着宝钗、袭人等人,环顾一圈,心底泛起寒意。这些人口口声声关心爱重自己,却眼睁睁看自己为黛玉之死痛苦绝望而无动于衷,甚至连黛玉还在世都不愿告诉自己。
宝玉冷冷道:“你们真真是好算计!我说呢,平日里我要出门都拦着不许,今日却无端端让我去庙里还什么愿,分明是故意支开我,不想让我见到林妹妹罢!”
袭人忙道:“二爷,您冤枉我们了!这一切都是老太太、太太的意思,她们也是怕你犯起糊涂来,冲撞了林姑娘。”
“你倒是推的干净。”宝玉冷笑道,“最让我失望的就是你!我原以为这世上除了林姑娘,也就只有你最懂我的心思。可是你却连让我见林妹妹一面都不肯,要不是你一首拦着我,我何至于回来得这么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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