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日子如坠冰窖。
他们每日变着法子折磨我，故意把馊饭剩菜倒在地上，说“狗都比不下蛋的金贵”；
三更半夜命我去井边打水，水桶坠入深井的声响惊起寒鸦，却惊不醒这家人的良心。
我蜷缩在柴房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只要婚书还在，只要我活着，就绝不让这些腌臜事遂了愿。
霉味刺鼻的柴房里，粗粝的铁链在脚踝上磨出渗血的伤口。
木板缝隙透进几缕微光，我数着墙上的裂痕熬过第五个日夜。
门外传来莺莺娇滴滴的笑：“姐姐何必硬撑，答应了自请为妾，也好留个体面。”
婆婆的声音混着脚步声逼近：“饿死了正好，省得占着茅坑不拉屎！”
干裂的嘴唇几乎贴不上陶碗，碗里那点馊水是他们“大发慈悲”的施舍。
我把碎瓷片藏进袖口，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保持清醒。
梁上的老鼠窸窣乱窜，我却死死盯着门缝——只要还有一口气在，这些豺狼就别想称心如意。
柴房腐臭的稻草上，苏云意蜷成一团，听见母亲苏瑶的声音时，干涸的眼眶突然涌出滚烫的泪。
她抓住母亲颤抖的手，将藏在袖子里的碎瓷片拿了出来：“娘，他们说...等我咽气就扔去乱葬岗...”
话音未落，苏瑶己气得浑身发抖，大哥抄起门边的扁担就要往外冲，被苏瑶拦住。
苏瑶指尖搭在女儿腕间，感受着那缕虽微弱却沉稳的脉搏，眼底燃起冷意。
脉象清润平和，分明是能孕育子嗣的好底子。
在古代，如果怀不上孩子，第一反应都会是女方的问题。
其次就是那青楼女子怀孕了。李家人就更加相信是苏云意不能生育。
但是脉象骗不了人的，苏瑶心里己经有了一些想法，便安慰了苏云意一番，好的，乖女儿，你好好休息，为娘知道了。
娘会替你讨回公道的，咱们不跟他们过下去了，我会去李家替你把和离的事情办妥的。你就安心养伤。
暮色将药房的窗棂染成暖橘色，苏瑶垂眸望着床上熟睡的苏云意，她轻轻抚平褶皱，首到少女苍白的面容彻底被暖被裹住，才悄无声息地退出房门。
门外石阶上，青衫少东家和腰悬短刀的老大正立在药香里。
看见她的瞬间，老大猛然上前，腰间刀穗随着动作哗啦作响："阿娘！云意的伤到底多重？那姓李的怎么下得去手！"
他额角青筋暴起，粗糙的手掌攥得咯咯作响，倒比药庐里熬煮的药罐还要滚烫。
苏瑶望着暮色中渐次亮起的灯笼，将方才小妹蜷缩在床榻上的哭诉娓娓道来。
少东家折扇重重敲在掌心，玉坠子撞出清响："竟有这等腌臜事！原以为只有高门深宅里才会干出贬妻为妾的勾当，不想屠户院里也藏着吃人恶鬼！"
他素来养尊处优的面容涨得通红，"把好好的姑娘折磨成这样，当真是......"话音戛然而止，唯有晚风卷着药香掠过檐角铜铃。
苏瑶揉了揉发酸的眉心，望着老大紧绷的下颌线："你先回村。"
她按住欲要辩驳的手掌，"云意如今伤着不方便，明日让你媳妇李氏来照料。"
转身时瞥见药房窗内摇晃的烛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我去打听李家底细，看看这家人还有多少腌臜事。"
苏云武喉头滚动，望着母亲鬓角新添的霜白，突然想起幼时蜷缩在她单薄怀里听故事的光景。
如今这副肩膀竟要撑起整个苏家，他攥紧背篓的竹篾，指节泛白："娘当心。"转身时粗布裤脚扫过青石板，带起几片飘零的银杏叶。
少东家折扇轻叩掌心，琥珀扇坠晃出细碎流光："苏大娘但放宽心，我这药庐的伙计各个机灵。"
药庐内传来苏云意绵长的呼吸声，混着艾草熏香萦绕梁间。
少东家将新煎的药汁倒入青瓷碗，望着水面摇曳的倒影轻笑出声——这苏家娘子怕是早把生死置之度外，倒教旁人跟着悬心。
暮色像打翻的墨汁洇染天际，红春楼的朱漆门在渐浓的夜色里泛着暧昧的油光。
红春楼的雕花门吱呀推开，脂粉香混着檀烟扑面而来。
几个衣着轻薄的女子倚在朱栏边，鬓间珠翠随着娇笑轻颤。
那些衣着轻薄、钗环叮当的女子，眼波流转间皆是风情，见有行人路过，便娇笑着扭动腰肢
伸出戴着金护甲的手轻轻招摇：“哎哟，这位爷，快些进来歇歇脚，咱们楼里新来了几位妹妹，个个儿能歌善舞，包您满意~”
嗓音甜腻如蜜，尾音拖得绵长，带着勾人的意味。
有脸皮薄的书生红着脸快步躲开，而那些纨绔子弟则眯起眼睛，满脸笑意地晃了晃手中折扇，抬脚就往楼里走去；
还有些挑着担子的小贩，被这阵仗吓得缩了缩脖子，匆匆忙忙加快脚步，生怕被缠上。
吆喝声、调笑声、脚步声交织在一起，将红春楼门前的热闹衬得愈发鲜活。
暮色彻底漫过天际，红春楼门前的大红灯笼次第亮起，将周遭映照得暧昧朦胧。
苏瑶半垂着眼帘，手指无意识着粗瓷茶碗的缺口，耳边突然传来邻桌压低的窃窃私语。
"张兄，你可知道红春楼的头牌莺莺姑娘？"
左边的年轻书生凑近，眼中闪烁着八卦的神采，折扇半掩着嘴角，"那身段，那舞姿，当真绝了！前些日子，她被镇上的李员外包了整整一个月，夜夜笙歌..."
话音未落，他突然警惕地左右张望，见西周无人注意。
才继续道："结果好巧不巧，被李员外家的河东狮发现了！那泼妇带着一众家丁，气势汹汹杀到红春楼，把莺莺姑娘打得遍体鳞伤，听说脸都差点破相了！"
被唤作张兄的书生嗤笑一声，往杯中斟满酒，压低声音道："自那以后，李员外再也没敢露面。
不过更有意思的还在后头——没过多久，莺莺姑娘竟自己赎了身，扬言要从良嫁人！"他故意卖个关子，见同伴一脸好奇，才继续道："你猜她要嫁给谁？城西那个卖肉的屠夫家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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