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卢卡恩一脚飞出，那名骑士应声向后倒飞出去，重重摔在数米之外。
厚重的盔甲替他卸去了大半力道，那骑士挣扎着，似乎还能再战。
赤手空拳，终究是束手束脚。
卢卡恩暗自惋惜。
此时，包围圈正一点点收紧。
骑士们见他如此难缠，眼神也变得凝重起来。
他们不再各自为战，而是协同进退，手中的长剑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一心要在他身上留下点什么——哪怕只是一条胳膊，或是一条腿。
“不过是两个学员，你们这群废物在磨蹭什么！”
身后传来海妮·罗萨莱斯气急败坏的叫骂。
但骑士们依然无法突破卢卡恩的防线。
他手无寸铁，身无片甲，却能坚持至今，自然是有原因的。
凯瑟琳就在他身后，她闭着双眼，纤长的手指遥遥指向卢卡恩。
她的辅助魔法正源源不断地注入他的体内。
卢卡恩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力量、速度和反应都远超平时。
一层无形的魔法护盾环绕周身，将骑士们零星的攻击隔绝在外。
这，就是他能赤手空拳坚持至今的底气。
终于，海妮失去了耐心。
她亲自拔出细剑，身形如离弦之箭，直扑卢卡恩。
目标并非卢卡恩，而是他身后的凯瑟琳！
她的算盘打得很响：只要先拿下施法的凯瑟琳，卢卡恩便独木难支，骑士团的人数优势将彻底压垮他。
但是……
砰！
卢卡恩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记迅猛的后旋踢精准地踹中了她的侧腹。
海妮的身体瞬间弯成了虾米，踉跄后退。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当场呕吐出来，吐出满地酸水。
保护要员，本就是卢卡恩的拿手好戏。
故意卖个破绽，引诱敌人突袭后方，再一举反杀.
这是他过去执行任务时屡试不爽的伎俩。
海妮这一招，简直是主动撞进了他最熟悉的陷阱里。
“跟紧我，我不会让你出事。别分心，继续施法。”卢卡恩沉声对凯瑟琳说。
“嗯，我相信你。”凯瑟琳轻声回应。
然而，局势远没有看上去那么乐观。
卢卡恩的体力还能支撑，但赤手空拳的他，终究无法彻底击溃这些身披重甲的骑士。
他终究是人，不是真正的怪物。
即便是在魔域森林猎杀魔物，也得有武器在手。
“一群废物！连两个学员都拿不下！”
“重新列阵！给我压上去！”
“该死的小鬼！”
久攻不下让骑士们颜面尽失，叫骂声愈发粗野。
“有点棘手啊。”
卢卡恩正思索着院长究竟在何处，会客室的门“咔嗒”一声开了，伊芙和塔娜冲了进来。
“找到了！我们拿到了……咦？”
“这、这是怎么回事？”
两人看到被制服的阿瑞斯和夏昀，以及正围攻卢卡恩与凯瑟琳的骑士团，顿时目瞪口呆。
但当卢卡恩的目光落在她们手中的书册上时，他立刻认出，那是院长用魔法封存的……监控记录！
“就是那个！能证明卢卡恩清白的决定性证据！”塔娜高声喊道。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和那本散发着微光的书册上。
***
“……是的，影像记录没有问题。”
海妮咬着嘴唇，脸色铁青地瞪着卢卡恩，最终还是不甘地一点头。
“表情放轻松点，差点被冤枉死的人可是我们。”
卢卡恩抱着双臂，语带讥讽。
海妮的脸颊涨得通红，最终只能屈辱地低下头。
“对、对不起。”
身为监察官，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就试图强行逮捕，这本就是重大失职。
她无力反驳，唯有道歉。
当然，卢卡恩他们并未因此消气，只是报以冰冷的沉默。
“真没想到，赫蕾竟然会做出这种事。”
A班班主任杰弗里盯着影像，咂了咂嘴。
院长被菲尼尔一伙袭击，他便作为校方代表留守在此。
影像中的赫蕾，让他们脑中原本被魔法搅乱的记忆逐渐清晰起来。
随着对赫蕾这个人的回忆，关于事件的种种细节也如连锁反应般浮现在众人心头。
正如凯瑟琳分析的那样，这个记忆篡改魔法虽然强大，但正因其效果过于霸道，破解起来反而简单。
只需一个明确的引子。
其他教授也纷纷表示赞同。
当然，能在整个学院范围内施展如此规模的魔法，这样的魔法师在整个王国也屈指可数。海妮补充说，监察厅正朝着这个方向展开调查。
“那么，我们将即刻针对赫蕾展开调查，并彻查院长遇袭一案。给各位带来的麻烦，我们再次深表歉意。”海妮公式化地说道。
“如果道歉有用，还要你们监察厅干什么？”
卢卡恩冷笑着顶了回去。
海妮紧紧攥着拳头，却只能再次躬身致歉，随后快步离开了会客室，背影显得有些狼狈。
这种感觉，就像剧烈运动后猛灌了一大口冰水，畅快淋漓。
“好了，眼下的事情总算告一段落了吧？”
杰弗里教授似乎很不适应这种剑拔弩张的气氛，他打着哈哈伸了个懒腰，示意他们在接到下次传唤前可以先去休息。
“这次的事件搞得家长们的质询通话都快被打爆了，我得去处理一下。你们先回宿舍休息吧。”
说完，他便第一个溜走了。
看得出来，他比谁都希望院长能早日康复。
“所以……这就算解决了吗？”
阿瑞斯对这戏剧性的转折仍有些恍惚。
没人回答他。
卢卡恩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打了个寒颤。
“如果我们没能揭露真相，会是什么下场？”
“啊？”
凯瑟琳、阿瑞斯和夏昀都困惑地望向他。
卢卡恩知道他们身心俱疲，但这件事的背后隐藏着巨大的阴谋，绝不能就这么轻易翻篇。
“首先，我们会被当场逮捕。作为偷盗先王宝物的‘现行犯’，我们连申辩的机会都不会有。”
他顿了顿，补充道：“先王的宝物为何会出现在学院里，这件事本身就很蹊跷，不过暂且不提。”
“确实，仔细想想……真让人不寒而栗。”凯瑟琳轻声说。
夏昀冷哼一声，没有作声。
阿瑞斯也收起了轻松的神色，陷入沉思。
“先王的宝物失窃是事实。为了逼问宝物的下落，严刑拷打在所难免。而我们根本就不知道宝物在哪，唯一的结局，就是在无尽的折磨中屈辱地死去。”
卢卡恩的语气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但听在凯瑟琳三人耳中，却不啻于惊雷。
他们瞬间瞪大了眼睛，脸上血色尽失。
那样的结局，并非不可能。
“那么，学院呢？”卢卡恩继续问道，“学院会怎样？”
“院长作为最高负责人，自然难辞其咎。事实上，杰弗里教授也提到了，许多贵族家族已经发来了措辞严厉的质询。不过，既然抓到了‘真凶’，院长倒不至于落得和我们一样的下场，大概率会通过某种幕后协议，引咎辞职了事。”
“……你到底想说什么？”阿瑞斯叹了口气，问道。
卢卡恩用指节敲了敲桌子，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想说的是，这件事的规模，太大了。”
“如果只是想偷宝物，大可悄无声息地偷走。一个能抹除全院师生记忆、篡改所有相关记录的强大魔法师，绝对有更简单、更干净的手段。”
“凯瑟琳，”卢卡恩转向她，“能即时施展这种规模魔法的人，应该不存在吧？”
“嗯，绝无可能。即便准备万全，也至少需要一周的准备时间。”凯瑟琳肯定地回答。
“不过学院虽大，但深夜时分，人员聚集的场所相对固定，也许用不了一周。”夏昀在一旁补充道。
卢卡恩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对小偷来说，最理想的情况是什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走东西。但这个魔法，从一开始就是以‘我们会被发现’为前提布置的。”
“……你是说，赫蕾是故意让我们发现的？”阿瑞斯震惊地问。
“我认为是这样。”卢卡恩答道，“还有，菲尼尔·雷洛斯袭击院长这件事，本身也疑点重重。”
三人各自消化着这庞大的信息量，提出这一切的卢卡恩却忽然笑了笑。
“先回去休息吧。大脑也需要休息，才能转得更快。”
***
洗完澡，沉沉睡了一觉，醒来时窗外已是深夜。
卢卡恩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在心中咒骂着被打乱的生物钟。
他走到窗边，望着天上的星辰，等待睡意再次降临。
他瞥见楼下有个正在打瞌睡的守卫。
据说因为这次的事件，学院增派了不少人手，但在这深夜里，似乎也起不到太大作用。
“这破学院……”
外界都说伊埃斯是名门中的名门，可进来一看，才发现早已千疮百孔。
它就像一个家道中落的贵族，死死抱着昔日的荣光不肯放手。
过去再辉煌又如何？
现在不过是一团乱麻。
卢卡恩咂了咂嘴，正准备拉上窗帘，眼角的余光却瞥见房间里多了一个人影。
一个本不该存在的人影。
在这足以让人汗毛倒竖的景象中，那人影悄无声息地掀开兜帽，露出一张卢卡恩此刻最想见到的脸。
“赫蕾？”
卢卡恩干笑一声，手下意识地摸向床头的佩剑。
但赫蕾只是面无表情地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什么？”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让卢卡恩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赫蕾却无比认真地重复道：“幻魇的弱点，还有感官共享的特性，你是怎么知道的？”
哦，原来是那件事。
卢卡恩挠了挠头，无奈地反问：“你大半夜潜入我的房间，就是为了问这个？”
“呵，看来你是不打算说实话了？”
卢卡恩以为她想动手，没想到赫蕾却放低了姿态，用一种蛊惑的语气轻声说道：“有人对你很感兴趣。”
“哦？”
“那个人想要你。跟我们走吧，我们会给你想要的一切。”
“你不会真以为，随便说说这种话，我就会跟你走吧？”卢卡修嗤笑道。
但赫蕾的脸上依旧是那副严肃的表情，仿佛真的相信，只要他点头，世间万物唾手可得。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吗？”卢卡恩问。
“不知道。”
“那你凭什么说能给我？”
赫蕾似乎有些不耐烦：“我的意思是，无论你想要什么，我们都有能力帮你实现。”
这种漏洞百出的说辞，根本没有听下去的必要。
从她的言谈中，卢卡恩能强烈地感觉到，她根本不想透露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他厌倦了这种无聊的试探。
“我想要的，是现在就打烂你的脸，然后搞清楚你们这群人渣到底在盘算什么。”
话音未落，剑光一闪，快得没有声音。卢卡恩的剑直接将赫蕾的身体一分为二。
“噗嗤”一声轻响，被劈成两半的身体并未喷出鲜血，而是迅速液化，化作一滩黏稠的液体滑落在地。
***
“招揽失败了啊。”
学院后山，一个戴着兜帽的男人站在赫蕾身旁，叹了口气。
赫蕾面无表情地回答：“那家伙很固执。我不是早就说过，他不可能跟我们走。”
“即便如此，那位大人依然想要他。”男人抖了抖衣袍，问道，“灭口的事呢？”
“办妥了。”
赫蕾摊开手，掌心里的，赫然是一截属于菲尼尔·雷洛斯的手指。
夜已深，按照流程，菲尼尔本该在学院羁押一夜，明日再由海妮和骑士团带走审问。
但现在，这个年轻贵族的生命，已经永远地画上了句号。
“早就说过，别随便给他那种药。就是因为那个，他才会失控，擅自行动。”男人抱怨道。
“雷洛斯家族一直在催，没办法才给的。”赫蕾淡淡地回应。
“唉。”男人再次叹气。
“这下骑士团可有得忙了。雷洛斯家主知道自己儿子死在骑士团手上，不发疯才怪。”
赫蕾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正好，”男人阴沉地笑道，“如果他们因此委托我们办事，对我们来说也是一笔收入。”
为了防止少年泄密，他们提前除掉了这个隐患。
如今少年死在骑士团的拘押之下，雷洛斯家族的怒火自然会烧向海妮和骑士团，甚至可能反过来利用他们，搅动更深的浑水。
机会，从不会主动送上门。
想抓住它，就得亲手去创造。
“那么……”
他正要说“走吧”，视线却猛地一凝。
宿舍三楼，那个刚刚与他分身交谈过的少年，推开窗户，纵身一跃！
少年在坠落途中用剑尖在墙面一划，卸去力道，随即轻巧落地。
没有片刻停留，他如猎豹般弹射而出，精准地朝着后山的方向狂奔而来。
就算他过来又如何？
这里没有路。
男人心想，高耸的院墙足以挡住他。
但是……
卢卡恩在狂奔中，几步蹿上一棵大树，随即借力猛地跃起，将手中的长剑狠狠刺入围墙的砖缝中！
他以剑柄为踏板，再次发力上跃，稳稳地落在了墙顶。
墙顶之上，他轻轻一拽，不知何时系在剑柄上的绳索便将长剑收回手中。
四目相对的瞬间，男人读懂了卢卡恩的眼神。
那眼神分明在说：找到你了。
卢卡恩再次从墙上跳下，笔直地朝他们冲来，那股一往无前的气势，仿佛猎物与猎人的身份瞬间调转。
“快跑！”
赫蕾早已领教过卢卡恩的恐怖，失声大喊。
男人虽对这突发状况震惊不已，但还是立刻跟着赫蕾向森林深处逃去。
“这小子是怪物吗！”男人忍不住咒骂。
从宿舍到后山，不仅路途遥远，还障碍重重，他竟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追了上来！
赫蕾咬着牙，低声道：“我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
她曾听凯瑟琳说，卢卡恩虽然有些胆小，但心地善良，是个有原则的人。
也听说他实力不凡，却因性格原因，连一半的实力都发挥不出来。
可现在这算什么？
这哪里有半分胆小的样子！
考试时，她就觉得他不对劲。
后来交手时，她甚至能从他身上感受到一种纯粹的疯狂。
哪个正常人会为了胜利，那样不计后果地摧残自己的身体！
此时此刻的卢卡恩，和她记忆中那个校园里的卢卡恩，气场判若两人。
“该死，跑得真快！”男人又骂了一句。
他们明明还有一段距离，但卢卡恩已经追到了身后不远处，甚至能隐约听到他的声音。
“在森林里，你们是跑不掉的。”
那声音里，透着一丝狩猎的从容。
男人闻言，怒火中烧，猛地停下了脚步。
“杀了他便是，根本没必要跑！”
他并非打不过才跑，只是觉得在这种地方浪费力气毫无意义。
“赫蕾，你先走。”男人对身旁的赫蕾说。
“可是……”
“放心，我解决掉他就回去。”
“……明白了。”
赫蕾的身影一闪，消失在林间。
卢卡恩并未追赶，与男人遥遥相对，停下了脚步。
“真让人惊讶，没想到你能从那里追过来。”男人冷冷地说。
“操控多普史莱姆的分身，必须让分身保持在视野范围内。就凭这一点，我就知道，你的本体一定在我房间窗户能看到的地方。”卢卡恩平静地解释道。
“……！”男人瞳孔一缩。
‘他怎么会知道……我用的是多普史莱姆的能力？’
没错。
刚才在卢卡恩房间里与他交谈的，并非赫蕾本人，而是由男人的多普史莱姆分身所化的幻象。
“从幻魇到多普史莱姆……你到底是什么人？不像是普通的学员。”男人沉声问道。
面对质问，卢卡恩挠了挠头，反问道：“那你们又是什么人？为什么能使用那片森林里魔物的能力？”
“……”男人沉默不语。
他没有回答的打算。
他的手臂开始变形，迅速化作一根幽蓝色的尖刺，这是史莱姆最基础的攻击形态。
但卢卡恩的剑更快。
男人的攻击尚未成型，冰冷的剑锋已经洞穿了他的脖颈。
噗！
头颅冲天而起。
卢卡恩动作不停，剑光如练，瞬间将男人的身体大卸八块。
双臂、双腿、躯干和头颅，散落一地。
场面血腥，但卢卡恩知道，对方是史莱姆。
“你以为这样……就能杀了我吗！”
男人的声音从散落的肢体中传来。
被砍下的手臂和腿蠕动着，朝卢卡恩扑来。
卢卡恩只是一一挥剑将它们斩开，随即径直在男人的上半身躯干上。
“形态无关紧要。就算你的头掉在那边，核心也永远在最大的那块身体里。”
噗！噗！噗！
“啊啊啊！”
“我这点微末道行，好歹也能在剑尖上附着些许魔力。”卢卡恩说。
史莱姆能免疫绝大多数物理攻击，但只要剑上附着魔力，就足以致命。
他一剑又一剑地刺下，男人的躯干在攻击下不断缩小。
‘很好，就这样不断缩小，精神很快就能转移到手脚那些部分！’男人忍着剧痛想道。
虽然痛苦，但这家伙的胡乱劈砍正让他的核心不断变小，这反而给了他脱身的机会。
啪！
卢卡恩突然捡起旁边一块散落的腿部残骸，重新按回了男人正在缩小的躯干上。
一条腿粘在胸口的景象十分诡异，但它们确确实实地重新聚合了。
“多普史莱姆的精神永远寄宿在最大的聚合体上，所以你们有自动聚合的本能。这样一来，你的‘核心’不就又变大了吗？”卢卡恩微笑着说。
“啊……”男人发出了绝望的呻吟。
“还不打算说吗？那我们继续。”
冰冷的剑锋一次又一次地刺下，男人在极致的痛苦中疯狂挣扎。
必须回去！
必须活着回去报告！告诉同伴们！
伊埃斯学院里，藏着一只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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