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跤环节在老将秦山的力挽狂澜之下,算是有惊无险地度过。
赵小宝却是一肚子闷气,这秦山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偏偏在朕即将成功丢脸的当口跳出来,真是岂有此理!
眼看箭术、摔跤两项都没能如愿以偿地败坏大魏国威,赵小宝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接下来的诗词歌赋比试上。
在图格亲王示意之下,瀚月使团中走出一位身着儒生长袍,面容倨傲的中年文士,名唤完颜修。
此人在瀚月王朝素有才名,尤其擅长作诗。
他先是对赵小宝和图格亲王分别行礼,随即朗声道:
“大魏皇帝陛下,亲王殿下,外臣完颜修,不才献诗一首,为今日盛会助兴。”
说罢,他略作沉吟,便抑扬顿挫地吟诵起来:
“瀚海风遒劲,狼旗日夜悬。
弯弓能射虎,铁骑踏祁连。
中原虽锦绣,歌舞忘烽烟。
安能守旧土,不思拓新天?”
此诗一出,瀚月使团众人纷纷叫好。
诗中辞藻虽算华丽,却明晃晃地夸耀了瀚月王朝的武功强盛,什么“弯弓射虎”、“铁骑踏祁连”,又暗讽大魏沉溺歌舞,忘记了边疆烽火,甚至隐隐透出“安能守旧土,不思拓新天”的扩张野心,挑衅之意昭然若揭。
大魏官员们听了,无不面露愠色。
这瀚月儒生,当真是狂妄至极!
翰林院的几位学士正欲出列,却被赵小宝抬手止住。
“诸位爱卿稍安勿躁,”赵小宝清了清嗓子,脸上带着得意,仿佛胸有成竹,“今日乃两国友好交流,以诗会友,朕也技痒,愿先抛砖引玉,献丑一首,为我大魏壮壮声势!”
只见赵小宝站起身,学着文人骚客的模样,一手负后,一手轻捋并不存在的胡须,摇头晃脑,眼神迷离,仿佛沉浸在无尽的诗意之中,片刻之后,高声吟道:
“天苍苍,野茫茫,”
“吃饭睡觉晒太阳!”
“瀚月朋友远方来,”
“多吃几碗大肥羊!”
诗一出口,风似乎都停了,鸟也不叫了。
瀚月使团的众人,包括图格亲王和那完颜修,个个目瞪口呆,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这就完了?这就是大魏皇帝的抛砖引玉?
大魏这边的官员们,则是个个面如土色,礼部尚书李玄更是手脚冰凉,心道完了完了,这下国威丢尽,史书上怕是要给陛下记上浓墨重彩的一笔荒唐了!
见众人如此反应,赵小宝放下心来。
成了!这回总该丢人丢到家了吧!
这诗,要意境没意境,要文采没文采,简首就是大白话,还是没营养的大白话!
就在这万籁俱寂,尴尬弥漫的当口,一个清朗的笑声打破了沉寂。
“妙!妙不可言!陛下此诗,大巧若拙,返璞归真!”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国师萧何愁站起,慢慢地走向场中,对着目瞪口呆的众人朗声道:
“诸位可知陛下此诗之精妙何在?”
他环视一周,见众人皆是茫然,微微一笑,继续道:
“陛下此诗,看似浅白如话,不着雕饰,实则大道至简,道尽了‘国泰民安,乐享太平’的至高境界!‘天苍苍,野茫茫’,此乃何等开阔的胸襟,何等壮丽的景象!而紧接着的‘吃饭睡觉晒太阳’,看似寻常,却不正是我大魏如今政通人和,百姓安居乐业,得以享受这平凡幸福的真实写照吗?此等境界,非励精图治,使国家臻于大治者,何敢言之?何能言之?”
“至于后两句,‘瀚月朋友远方来,多吃几碗大肥羊!’更是彰显了我大魏作为天朝上国的热情好客与博大胸怀!‘大肥羊’者,既是实指我大魏物产丰饶,亦是暗喻两国若能和平共处,共享繁荣盛景,岂不美哉?陛下以最质朴的言语,表达了最真挚的和平愿望与最深厚的大国自信,此等返璞归真之作,比那些堆砌辞藻、言之无物的酸腐诗文,不知高明凡几!”
萧何愁一番话说得是慷慨激昂。
众人听得是云里雾里,但又觉得似乎……好像……有点道理?
心底暗生陛下果然非我等凡夫俗子所能揣度的想法。
萧何愁话音刚落,翰林院大学士苏和猛地一拍脑门,仿佛醍醐灌顶,疾步上前,对着赵小宝深深一揖:
“陛下!臣苏和,愚钝不堪!今日方才领悟陛下平日教诲我等‘大道至简,诗言民心’的真谛!臣斗胆,愿和陛下一诗,以呈陛下平日诗风教诲之万一!”
赵小宝眼皮一跳。
平日教诲?我什么时候教诲过你们这个了?
不等赵小宝反应,苏和己然开口吟道:
“金瓯无缺西海平,玉帛往来睦近邻。
何须弯弓射天狼,煮酒桑麻乐万民。
圣君治下风光好,牛羊肥壮谷盈囷。
远客但请宽心住,共谱和谐万古春。”
苏和此诗,辞藻典雅,意境高远,既巧妙地赞美了大魏的国泰民安与和平外交,又暗中回应了完颜修诗中的挑衅,指出真正的强大并非穷兵黩武,而是让百姓安居乐业。
诗的末尾更是将功劳归于“圣君治下”,顺带拍了赵小宝一个不轻不重的马屁,同时又巧妙地呼应了赵小宝那句“多吃几碗大肥羊”,提升了其意境。
“好!”大魏官员们此刻终于找到了宣泄口,纷纷抚掌叫好。
苏和开了个头,翰林院其他学士们也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个个“深受陛下诗风启发”,纷纷上前,或和诗,或作赋,皆称“平日得陛下‘诗言简意赅,首指本心’之教诲良多,今日方有所悟”。
一时间,御花园内佳作迭出,辞藻华美者有之,意境深远者有之,但无一例外,都将赵小宝那首打油诗奉为“开宗立派”的“大道真言”,声称自己是从中领悟到了“返璞归真”的创作真谛。
可怜那瀚月儒生完颜修,原本还想凭自己的文采压大魏一头,此刻却被大魏翰林院这帮人旁征博引地将他们皇帝的打油诗捧上了天,还说他的诗是“辞藻堆砌,失于雕琢,远不及陛下诗作浑然天成”,气得他脸色铁青,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图格亲王坐在那里,看着眼前这光怪陆离的一幕,只觉得头晕目眩。
他感觉自己仿佛面对着一个深不可测的巨大漩涡,赵小宝和萧何愁这两个人,一个装疯卖傻,一个故弄玄虚,让他越想探究,就陷得越深,完全看不透他们的真实意图。
难道……这真的是一种自己无法理解的阳谋?
图格亲王此刻再也不敢小觑这位年轻的大魏皇帝了。
在他看来,这个赵小宝,绝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其城府之深,心机之沉,恐怕远超自己的想象。
他所表现出来的一切荒唐,或许都只是用来麻痹外人的伪装!
这大魏的水,太深了!
必须尽快返回瀚月,早做防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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