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炎一走，赵小宝瞬间感觉自己成了这翠微山顶的王。
他先是把方子渊那帮读死书的“师弟”们召集起来，煞有介事地训了一番话。
“先生不在，咱们也不能松懈！你们，继续读书！大声地读！让山下的百姓都能听到我们翠微山的朗朗读书声，知道我们这里是文化圣地！”
方子渊等人虽然心里腹诽，但还是不敢违逆，只好一个个拿起书本，跑到院子外面，扯着嗓子开始摇头晃脑地背诵经文。
安排完这帮工具人，赵小宝满意地点了点头。
嗯，不错，这背景音乐有了，氛围感一下子上来了。
然后，他就把那张宝贝藤椅搬到了院子门口最大的一棵槐树下，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躺了上去，让王福在旁边摆上小桌，放上茶水和点心，自己则翘着二郎腿，眯着眼睛，开始了他“代掌门”的悠闲生活。
韩云像个门神一样，抱着剑，面无表情地站在他身后。
萧若水则坐在一旁，手里拿着一本诗集，安安静静地看着，偶尔抬头看一眼赵小宝那副懒散的样子，嘴角会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
这画面，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学术圣地，倒像是个土财主家的后花园。
“小师兄……”一个年轻书生，就是之前那个王师弟，苦着脸跑了过来，“外面……外面又来了几位学子，说是想求见先生。”
赵小宝眼睛都没睁，懒洋洋地摆了摆手：“不见，就说先生云游去了，让他们在外面搭棚子等着，月底自然能见到。”
“可……可他们说，他们是从青州远道而来的，仰慕先生己久，就想……就想亲眼见先生一面，哪怕是说一句话也好。”
“青州来的了不起啊？”赵小宝不耐烦地睁开眼，“告诉他们，我说的，天王老子来了也得等着！想插队，门儿都没有！让他们老老实实排队去！”
“是……”王师弟被他这股子蛮横劲儿给噎得够呛，只好灰溜溜地跑回去传话了。
赵小宝哼了一声，翻了个身，继续假寐。
妈的，当领导的感觉，就是爽！
正当他昏昏欲睡的时候，一阵清朗的笑声从山道上传来，由远及近。
“哈哈，这位兄台，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我等远道而来，不过是想瞻仰一下顾先生的风采，还望通融一二。”
赵小宝皱了皱眉，抬眼望去。
只见一个身穿青色儒衫的年轻人，正拾级而上。
他大概二十五六岁的年纪，面容俊朗，眉宇间带着一股英气，手里拿着一把折扇，走起路来龙行虎步，显得器宇不凡。
在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厮模样的随从。
这人，看起来跟方子渊那帮酸腐书生不太一样。
那年轻人走到院门口，先是看了一眼那帮正在“被迫营业”背书的书生，然后目光落在了躺在藤椅上的赵小宝身上，最后，又被赵小宝身后的韩云和旁边的萧若水吸引了目光。
当他看到萧若水时，眼中明显闪过一丝惊艳，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显得很有礼数。
他对着赵小宝拱了拱手，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这位兄台，在下张钧之，从东海郡而来。请问，顾炎先生可在府上？”
赵小宝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嗯，长得人模狗样，说话也挺客气。
不过，想见老头？没门！
他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地从藤椅上坐起来，伸了个懒腰，才懒洋洋地开口。
“顾师不在。”
张钧之脸上露出一丝失望：“哦？那真是可惜。不知先生何时能回？”
赵小宝眼珠子一转，一个坏主意冒了上来。
于是清了清嗓子，学着那些说书先生的腔调，一本正经地说道：
“顾师虽然不在，但赵师在此。你有什么事，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赵师？”
张钧之愣住了，他看了一眼赵小宝，又看了看周围，没发现还有别人。
他有些困惑地问道：“敢问……哪位是赵师？”
赵小宝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理首气壮地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正是在下。”
这话一出口，旁边正在偷听的几个书生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小师兄又开始胡闹了！
张钧之也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兄台真是有趣！在下失礼了！”
他觉得眼前这个人太有意思了，一点都不像他见过的那些迂腐呆板的读书人。
“兄台说笑了。”张钧之收起笑容，再次拱手，“既然先生不在，那在下就在此等候几日吧。”
说着，他便准备转身去外面找地方。
“哎，等等。”赵小宝却叫住了他。
赵小宝觉得这人挺好玩，闲着也是闲着，逗逗他也好。
“你不是有事吗？说来听听。说不定，我这个‘赵师’，真能替你解惑呢？”
张钧之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赵小宝那副一本正经又带着点戏谑的表情，心里也起了几分好奇。
他想了想，笑道：“好。那在下就请教‘赵师’一个问题。在下近日在读《庄子》，读到‘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心中甚是困惑。既然知海无涯，我辈凡人穷尽一生，也不过是沧海一粟，那读书求知，又有何意义呢？岂不是徒增烦恼？”
这是一个很经典的哲学问题，很多读书人都会陷入这种虚无的困境。
方子渊等人听到这个问题，也都停下了背书，竖起耳朵听着，想看看他们这位不学无术的“小师兄”会怎么回答。
他们都觉得，赵小宝这下肯定要出丑了。
赵小宝听完，撇了撇嘴。
又是这种吃饱了撑着的问题。
他指了指王福刚给他端上来的一盘切好的西瓜，反问道：“我问你，这盘西瓜，你一个人能吃完吗？”
张钧之愣了一下，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但还是老实回答：“这……恐怕吃不完。”
“那你还吃不吃了？”
“自然是要吃的。”
“这不就结了？”赵小宝拿起一块西瓜，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说：“知识就像这西瓜，你一个人肯定吃不完，但你不能因为它吃不完，就一口都不吃了吧？能吃一块是一块，能解一时的渴，不就行了？想那么多干嘛，不累吗？”
“……”
张钧之呆住了。
他站在原地，反复咀嚼着赵小宝那几句大白话。
知识就像西瓜……吃不完也要吃……能解一时的渴就行了……
是啊！
求知，不就是为了解决眼前的困惑，让自己活得更明白一点吗？
为什么非要去追求那遥不可及的“无涯”呢？
这个比喻，虽然粗俗，却……却一下子就点醒了他！
张钧之的眼睛越来越亮，甚至最后对着赵小宝，深深地行了一礼。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赵师之言，如醍醐灌顶，让在下茅塞顿开！在下……佩服！”
周围的书生们，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这……这也行？！
就这么几句歪理，就把这个看起来很厉害的张钧之给说服了？
就在这时，之前那个王师弟，悄悄凑到张钧之身边，低声提醒道：“张兄，这位……这位赵公子，乃是顾先生月前新收的弟子，是我们的小师兄。”
“什么？！”
张钧之大吃一惊。
顾先生多年不收徒，这是天下读书人都知道的事情。
眼前这个看起来玩世不恭，却又满口“歪理”的年轻人，竟然是顾先生的弟子？
怪不得！怪不得他见解如此独特！
赵小宝听到他们的对话，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什么师兄，挂名，挂名罢了。”
他这话，本意是想撇清关系。
可落在张钧之和其他人耳朵里，却成了谦虚和不拘一格的表现。
“哈哈，赵兄果然是妙人！”张钧之笑得更开心了，他干脆也不走了，首接在赵小宝旁边找了个石凳坐下，“既然赵兄如此高才，小弟还有几个问题，想向赵兄请教！”
赵小宝的脸，瞬间就垮了下来。
我靠，我就是随口胡说八道，你怎么还当真了？
这下，好像惹上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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