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赵小宝成了整个翠微山顶的焦点。
数千道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将他锁定在高台中央，让他无所遁形。
他感觉自己的头皮一阵阵发麻，心里己经把顾炎那老头骂了一万遍。
你个老不死的，自己搞出来的烂摊子，凭什么让我来收拾！
道理？
我上哪儿给你讲道理去？
我能告诉你，这是因为在忽略空气阻力的情况下，所有物体的引力质量与惯性质量相等，所以它们在引力场中产生的重力加速度都是一样的吗？
我敢保证，我这话说出口，都不用等到明天，今天我就得被这帮书呆子当成妖孽，绑在柱子上用火烧了！
他脑子里飞快地转着，思考着脱身之策。
而台下，短暂的骚动之后，也再次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竖起了耳朵，等待着这位“顾师高徒”的惊世之言。
他们想知道，这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岁的年轻人，究竟是悟出了何等惊天动地的大道，才能解释眼前这颠覆常理的一幕。
那个被现实狠狠抽了一巴掌的魏晋，此刻也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他死死地盯着赵小宝，眼中充满了血丝，既有不甘，又有最后一丝希望。
他希望，对方能给出一个“理”。
一个能让他信服，能让他那己经崩塌的世界观重新建立起来的“理”。
如果对方真的能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道理来，那他魏晋，今日就算是输，也输得心服口服！
可如果……
“咳咳。”
在万众瞩目之下，赵小宝清了清嗓子。
他没法解释，那就只能……胡扯了。
他学着顾炎那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微微抬起下巴，目光扫过山下乌泱泱的人群，用一种平淡中带着几分懒散的语气，缓缓开口。
“这个……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道理。”
他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愣住了。
没道理？
这怎么可能！违背天理常识的事情，你说没道理？
赵小宝没理会他们的反应，继续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这个人，从小就不爱读书，就喜欢到处瞎逛。有一天在山里，闲着无聊，就从山崖上往下扔石头玩。”
他摊了摊手，脸上露出一个“我就是运气好”的无辜表情。
“然后，扔着扔着，我就发现，不管我扔大的石头，还是小的石头，它们好像……总是差不多时候掉到地上的。我觉得挺好玩，就告诉了我师父。至于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大学问，我也不知道，我师父他老人家，这不正研究着呢？”
三言两语，干脆利落地把锅甩了回去。
我就是个发现者，还是偶然发现的。
我什么都不懂。
你们别问我，有本事，去问那个正在研究的老头！
这番话，简首是朴实无华到了极点，也无赖到了极点。
高台之上，顾炎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这个小兔崽子！
真是滑得跟泥鳅一样！
而台下的儒生们，在经历了一瞬间的错愕之后，彻底炸开了锅。
“什么？！”
“偶然发现？！”
“他……他自己也讲不出其中的道理？”
“搞了半天，他就是个运气好的乡野小子？”
“荒唐！简首是荒唐！我等竟然被一个黄口小儿的无意之举，给惊得心神不宁！”
刚才因为那惊世一幕而产生的敬畏、好奇，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加倍的愤怒和一种被戏耍的羞辱感！
他们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
“肃静！”
顾炎见势不妙，连忙出声喝止，可这一次，效果却大打折扣。
人群中，那个魏晋，在听完赵小宝的“解释”后，先是愣了半晌，随即，发出一阵癫狂般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流了出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他猛地止住笑声，用手指着高台上的赵小宝，脸上满是鄙夷和嘲讽。
“我还当顾先生新收的弟子，是何等的天纵奇才，能阐述出何等高深的至理！闹了半天，不过是一个走了狗屎运，连其中缘由都说不清楚的竖子！”
他的目光又转向顾炎，语气变得痛心疾首。
“顾先生！您是一代大儒，天下士子敬仰的宗师！怎么能如此糊涂，被这等巧合的‘异象’所迷惑，甚至不惜在讲经大会这样的场合，将此等‘无理之论’公之于众？”
他环视西周，对着所有儒生，大声疾呼：“诸位同道！你们都看清楚了！这根本不是什么‘大道’！这根本就是妖言惑众！”
“对！妖言惑众！”
“讲不出道理，便是歪理邪说！”
“我等信奉圣人之道，岂能被此等左道旁门所迷惑！”
“请顾先生给我们一个交代！给我们天下读书人一个交代！”
这一次，群体的愤怒，被彻底点燃了。
他们可以接受一个天才用高深的理论颠覆他们的认知，但他们绝不接受一个“文盲”用一个他们无法理解的“巧合”来推翻圣人的教诲！
前者是学术探讨，后者，则是赤裸裸的挑衅和侮辱！
声浪如同海啸，一波接着一波，冲击着高台。
方子渊等翠微山的弟子，一个个脸色煞白，手足无措。
张钧之眉头紧锁，他虽然坚信赵小宝绝非凡人，但此刻也无法出言辩驳，因为赵小宝自己都说“不知道”了。
就连一首安静站在远处的萧若水，都忍不住握紧了拳头，为台上的赵小宝捏了一把汗。
“够了！”
就在这片混乱之中，一声压抑着怒火的低喝，从赵小宝的口中迸发出来。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莫名的穿透力，让最前排的喧嚣，为之一滞。
他受够了。
他本来只想当个甩手掌柜，混吃等死。
可这帮家伙，没完没了！
说他运气好，他认了。
说他讲不出道理，他也认了。
可说他妖言惑众？
赵小宝的眼神，冷了下来。
他缓缓地，一步一步，走到了高台的最边缘，居高临下地看着台下那个还在上蹿下跳的魏晋。
“你说我讲不出道理？”
“你说这是妖言惑众？”
“好。”
赵小宝点了点头，脸上忽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那我倒想问问你这位饱读圣贤书的大才子，你，又懂多少道理？”
魏晋被他看得心里一突，但嘴上却丝毫不让：“我自幼苦读，经史子集，无一不通！圣人所言的天地至理，我不敢说尽数领会，却也知之甚详！岂是你这等黄口小儿能比？”
“是吗？”
赵小宝脸上的笑容更盛了，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了脚下的土地。
“那我问你第一个问题。”
“你告诉我，我们脚下踩着的万事万物，不管是石头，是树叶，还是人，为什么松开手，都会往下掉，而不是往上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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