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滴——!滴滴滴——!”
心电监护仪尖锐而急促的警报声,如同冰冷的钢针,狠狠扎进陈强的耳膜,也扎穿了他那颗刚刚被“销冠兄弟”光环烘得暖洋洋的心。他手里还拎着刚在楼下水果店咬牙买的两大袋进口车厘子和一箱特仑苏牛奶——这是他听说金子轩成了销冠、还受了伤住院后,搜刮了所有积蓄,特意买来“撑场子”的礼物。此刻,这些昂贵的礼物却像烫手的山芋,沉甸甸地坠着他的胳膊,让他僵在病房门口,动弹不得。
病房里的景象,如同人间地狱。
刺鼻的混合气味——浓烈的鸡汤油腻、消毒水的刺鼻、啤酒的酸腐、还有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呛得他几乎窒息。地上,碎瓷片、油污、翻倒的保温桶、流淌的鸡汤混杂着玻璃渣,一片狼藉。墙角,一张椅子的椅套上,一大片深褐色的油污刺眼无比。而病床上,他的兄弟金子轩,脸色灰败得如同死人,双目紧闭,嘴角和下巴上还残留着刺目的、己经发暗的血迹!心电监护仪那疯狂跳动的曲线和刺耳的警报声,像一把钝刀,在他心口反复切割!
“金子!!”陈强手中的水果和牛奶“哗啦”一声全掉在地上!鲜红的车厘子滚得满地都是,如同溅落的血珠。他像头发疯的蛮牛,猛地撞开挡在门口的护士,扑到病床前!
“金子!兄弟!你醒醒!你别吓我啊!”陈强的声音带着哭腔,颤抖的手想去碰金子轩的脸,却又不敢,只能无助地悬在半空。他抬头看向旁边脸色凝重的医生,声音都变了调:“医生!医生!我兄弟他怎么了?!他……他怎么会吐血?!”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眉头紧锁,一边指挥护士紧急处理,一边快速翻看刚出来的检查报告,语气沉重:“情绪剧烈波动,急火攻心,加上之前的伤情和失血,导致急性应激反应,胃黏膜撕裂出血。血压很低,心率紊乱。需要立刻送ICU观察,止血,稳定生命体征!”
ICU?!陈强的脑子“嗡”的一声!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他只知道金子轩当了销冠,受了点伤住院,还想着来沾沾光,顺便诉诉苦(KTV领班又扣他钱了),哪里想到会看到这副光景!销冠?这他妈哪是销冠?这分明是刚从鬼门关爬回来的样子!
“医生!求求你!一定要救救他!多少钱都行!我……”陈强语无伦次,慌乱地去掏自己那干瘪的钱包。
“你是家属?先去办手续!预交费!”护士打断他,递过来一叠单据,语气急促。
陈强手忙脚乱地接过单据,看着上面天文数字般的预交金额,眼前又是一黑。他浑身上下掏空了也就几百块……就在这时,病房的门再次被推开。
区域总监赵刚阴沉着脸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穿着西装、脸色同样难看的公司高管。赵刚的目光扫过病床上人事不省的金子轩,扫过满地的狼藉,最后落在拿着缴费单、手足无措的陈强身上,眼神里没有丝毫同情,只有冰冷的厌烦和急于撇清的冷漠。
“你是金子轩的朋友?”赵刚的声音像掺了冰渣。
“是…是!赵总!我是他兄弟!铁哥们!”陈强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点头哈腰。
“哼,铁哥们?”赵刚嘴角扯出一个讥讽的弧度,“行,那你来得正好。”他朝身后一个高管使了个眼色。那高管立刻上前,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面无表情地递给陈强。
“金子轩严重违反公司规定,私下违规操作首付分期业务,涉嫌欺诈,给公司造成巨额经济损失和无法挽回的声誉损害!这是解除劳动合同通知书和公司保留追究其法律责任的权利告知书。”赵刚的声音冰冷无情,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钉子,“等他醒了,让他签了。医药费,公司一分钱不会出!他捅的篓子,自己兜着!”
解除合同?!追究法律责任?!医药费不管?!
陈强如同被五雷轰顶!呆呆地接过那份冰冷的文件,看着上面“金子轩”三个字,感觉像捧着一块烧红的烙铁!他猛地抬头,看向赵刚,声音因为巨大的震惊和愤怒而颤抖:“赵…赵总!这…这不可能!金子他…他可是销冠啊!他为公司立了大功的!他……”
“销冠?”赵刚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刻骨的怨毒,“他那个销冠怎么来的?!靠违规!靠欺骗!靠把整个公司拖下水!现在银保监在查!媒体在堵门!海润的李总首接翻脸!启明星城彻底没戏了!公司几千万的保证金都可能打水漂!都是拜你这个‘销冠’兄弟所赐!”他指着病床上的金子轩,手指因为愤怒而颤抖,“他就是个灾星!扫把星!公司没让他立刻赔钱坐牢,己经是仁至义尽了!赶紧签字滚蛋!”
赵刚发泄完,狠狠地瞪了一眼面如死灰的陈强和病床上的金子轩,仿佛多看一眼都嫌晦气,带着两个高管,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去!
巨大的关门声,如同丧钟,在陈强耳边回荡。他呆呆地站在原地,手里攥着那份冰冷的解约书,看着病床上气息微弱、嘴角带血的兄弟,再看看滚落一地、沾满灰尘的昂贵车厘子……一股巨大的、混合着愤怒、屈辱、恐慌和兄弟情义的洪流,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
“操他妈的安家!操他妈的赵刚!!”陈强猛地爆发出一声野兽般的怒吼!他双眼赤红,额头青筋暴起,猛地将那份解约书狠狠摔在地上,用脚疯狂地践踏!仿佛要将所有的愤怒和无力都发泄在这几张纸上!
“我兄弟拼死拼活给你们卖命!当销冠!受伤吐血!你们他妈就这样对他?!卸磨杀驴?!落井下石?!王八蛋!一群王八蛋!!”他嘶吼着,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公牛,胸膛剧烈起伏。
吼声惊动了外面的护士:“喂!病房里安静点!病人需要休息!”
陈强猛地收声,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病床上毫无知觉的金子轩。兄弟情义和现实的冰冷无情在他心中激烈冲撞。他知道赵刚说的是真的,金子肯定捅了大篓子。但他更知道,金子轩绝不是那种为了钱故意坑害公司的人!他一定是被人坑了!被人设计了!
是谁?!到底是谁把他兄弟害成这样?!
安家?赵刚?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李振邦?!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苏晚晴脸色苍白地站在门外。她显然听到了刚才赵刚的话和陈强的怒吼,也看到了病房里金子轩惨不忍睹的样子。她的眼神极其复杂,有痛苦,有挣扎,有未消的余怒,还有一丝……深藏的不忍。她的目光落在金子轩嘴角的血迹上,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陈强猛地转头看到了她,如同看到了救星,声音带着哭腔和哀求:“苏小姐!苏小姐你来了!你快看看金子!他……他吐血昏迷了!公司不管他了!医药费……”
苏晚晴的目光从金子轩身上移开,看向陈强,那眼神冰冷而疏离,带着一种深深的疲惫和决绝。她打断了陈强的话,声音平静得可怕:
“陈强,麻烦你……好好照顾他。”她顿了顿,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吐出后面的话,“我和他……结束了。他的事,以后……与我无关。”说完,她决绝地转身,身影迅速消失在走廊的拐角,没有丝毫留恋。
结束了……与我无关……
陈强呆呆地看着苏晚晴消失的方向,最后一丝希望也彻底破灭!巨大的无力感和愤怒再次将他淹没!连苏小姐都走了!金子他……真的什么都没了!只剩下他这个没用的兄弟,和一堆要命的烂摊子!
“啊啊啊——!!!”陈强抱着头,痛苦地蹲在地上,发出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嚎。泪水混合着屈辱和愤怒,汹涌而出。
不知过了多久,ICU那边传来消息,金子轩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需要转入ICU密切观察,费用高昂。陈强如同行尸走肉般,麻木地签了一堆字,看着护士将金子轩推走。他失魂落魄地走出病房,站在医院冰冷昏暗的走廊里,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
口袋里空空如也。预交费的单据像烧红的烙铁。兄弟躺在ICU生死未卜,公司抛弃,爱人离开,还背着一身可能坐牢的官司……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
就在这时——
“强子哥!”一个刻意压低的、带着紧张和兴奋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陈强木然地回头。是黑子!老刀手下的那个黑瘦精悍的小弟!他手里还拿着一个用旧报纸包着的、方方正正的东西。
“强子哥!金子哥怎么样了?”黑子凑过来,脸上带着关切,但眼神里更多的是完成任务的兴奋。
陈强看着黑子,眼神空洞,没有回答。
黑子似乎也不在意,他警惕地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带着邀功般的语气:“强子哥!刀哥交代的事,办妥了!那个周强,怂包一个!刚开始还嘴硬,我和麻杆把那个金……金玩意儿往他脑袋上一比划,再把他拖到当年他爹倒下的地方‘回忆回忆’……嘿!立马尿裤子了!竹筒倒豆子,啥都说了!”
他献宝似的将手里那个报纸包塞到陈强怀里,声音更低,带着一丝得意:
“全在这儿!有他爹当年倒地时,他偷偷用手机拍的现场照片!血肉模糊的!还有后来他们抬棺去振邦实业门口闹的视频!最绝的是这个!”黑子指着报纸包,“他当初签那份狗屁‘和解协议’时,留了个心眼,偷偷用录音笔录了音!李振邦那个堂弟李振武亲口说的,‘老爷子自己摔的,跟公司没关系,这钱是看你们可怜给的!签了字,拿了钱,再敢闹,让你全家在本地混不下去!’……啧啧,那语气,狂得没边了!还有他后来偷偷记的账,李振武怎么用私人账户转的钱,怎么给他安排的工作……都在这小本本上记着呢!铁证如山!”
陈强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那个沉甸甸的报纸包。冰冷的触感透过报纸传来。证据……能扳倒李振邦的证据……就在他怀里!
如果是几个小时前,拿到这东西,陈强会高兴得跳起来!会立刻冲进去告诉金子!但现在……他看着ICU那冰冷的指示灯,想着赵刚的嘴脸,想着苏晚晴决绝的背影,想着天价的医药费和可能到来的牢狱之灾……这点证据,在金子轩己经塌了的天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甚至……可能成为新的催命符!
“刀……刀哥怎么说?”陈强声音干涩地问。
“刀哥说东西先放你这儿!金子哥现在这样,肯定用不上了。让你先收好,等金子哥醒了再说。”黑子挠挠头,“刀哥还说……启明星城那三百亿的事儿,先搁着吧。金子哥这情况……唉。”他摇摇头,显然也觉得没戏了。
黑子又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匆匆离开了。昏暗的走廊里,只剩下陈强一个人,抱着那个装着致命证据的报纸包,如同抱着一块烧红的烙铁,又像抱着一根不知通向天堂还是地狱的绳索。
他失魂落魄地走出医院大门。冰冷的夜风吹在脸上,让他稍微清醒了一点。口袋里仅剩的几十块钱,连给金子交ICU一天零头的零头都不够。巨大的经济压力像一座大山,瞬间压垮了他所有的愤怒和悲伤,只剩下最原始、最迫切的恐慌——钱!必须立刻搞到钱!不然金子就得被停药!就得从ICU里被赶出来!
去哪搞钱?借?他陈强在城里认识的都是些和他一样挣扎在底层的兄弟,谁有余钱?卖血?杯水车薪!找老刀借?刚拿了人家的“证据”,还没办事就开口借钱?他陈强再没脸没皮也开不了这个口!
就在陈强像没头苍蝇一样在医院门口乱转,急得抓耳挠腮时,他裤兜里那个破旧的二手手机嗡嗡地震动起来。是一个陌生号码。
陈强烦躁地接起:“喂?!谁啊?!”
“请问是陈强先生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年轻、职业、但带着一丝公式化的女声,“这里是‘鼎峰地产’人力资源部。我们在‘前程无忧’看到您投递的简历,应聘保安队长职位。您的条件与我们目前一个急需的岗位非常匹配,请问您现在方便来公司面试吗?越快越好。”
鼎峰地产?保安队长?简历?
陈强一脸懵逼。他什么时候投过鼎峰地产的简历?还保安队长?他陈强在KTV当服务生都三天两头被骂,当保安队长?开什么国际玩笑!
“你打错了吧?我没……”陈强下意识地想否认。
“陈强先生,电话是138XXXXXXXX,地址是城西城中村XX巷XX号,没错吧?”对方的声音依旧职业,“我们这边系统显示您昨天下午在线投递的简历。岗位是‘鼎峰·御景湾’项目夜班保安队长,待遇优厚,月薪八千起,包食宿,有绩效奖金。项目急缺人手,只要您符合基本条件,面试通过可立即上岗。”
月薪八千?!包食宿?!立即上岗?!
陈强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心脏狂跳!金子ICU一天的费用就好几千!八千!哪怕只干一个月,也能解燃眉之急!管他是不是搞错了!先去看看再说!万一是真的呢?!
“啊?哦…哦!对!是我!是我投的!”陈强瞬间改口,声音因为激动而发颤,“方便!我现在就方便!地址在哪?我马上过去!”
鼎峰地产的办公地点在一栋气派的写字楼里。陈强穿着自己最体面(也最廉价)的仿冒运动服,惴惴不安地走进明亮宽敞的大厅,被前台指引着来到一间小会议室。
面试他的是一个穿着灰色西装套裙、妆容精致、但眼神锐利的中年女人,姓刘,是人事主管。旁边还坐着一个穿着保安制服、身材魁梧、一脸严肃的男人,是保安部的张经理。
面试过程出乎意料地简单,甚至可以说是……敷衍。
刘主管只是简单问了问陈强的年龄、籍贯、之前的工作经历(陈强硬着头皮编造了在老家某小区当过保安班长的履历)。张经理更是只问了一句“值夜班扛得住吗?”,得到陈强拍着胸脯保证“没问题!通宵都行!”后,就点了点头。
“陈先生,你的情况我们基本了解了。”刘主管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微笑,“虽然你的管理经验稍显不足,但我们鼎峰用人,更看重的是忠诚和责任心。‘御景湾’项目是我们公司今年的重点盘,安保工作非常重要,尤其夜班,需要绝对可靠、能吃苦、嘴巴严的人。”
她话锋一转,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丝暗示:“我们了解到,你有个兄弟,叫金子轩?以前是安家地产的销冠?”
陈强的心猛地一跳!警惕心瞬间提到了顶点!鼎峰地产……他猛地想起来,这是安家在本市最大的竞争对手之一!他们怎么会知道金子?还特意提起来?
“是……是有这么个兄弟。”陈强含糊地应道,手心开始冒汗。
刘主管和张经理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刘主管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带着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
“陈先生,你不用紧张。”刘主管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推心置腹的蛊惑,“我们鼎峰非常欣赏人才。像你兄弟金子轩这样有能力的人,在安家那种管理混乱、卸磨杀驴的公司,实在太屈才了!我们听说他最近遇到点麻烦?真是可惜了。”
她观察着陈强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继续说道:“我们请你来,保安队长只是一个起点。只要你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和……忠诚。”她刻意加重了“忠诚”两个字,“公司不会亏待你。你的待遇,绝对比你兄弟在安家当销冠只多不少!而且……”她意味深长地顿了顿,“公司还可以帮你解决一些……个人的小困难?比如,你兄弟现在急需的……ICU费用?”
嗡——!
陈强的脑子像被重锤砸中!鼎峰不仅知道金子,还知道他进了ICU!还知道他没钱交费!他们调查他!他们这是……这是冲着他和金子来的!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遍全身!陈强看着刘主管那张妆容精致的脸,只觉得像看到了一条吐着信子的美女蛇!他们哪里是招保安?分明是想利用他!利用他这个金子轩的“兄弟”!
愤怒和警惕如同火焰般在陈强心中燃烧!他几乎要拍案而起,指着对方鼻子骂一句“去你妈的”!但……ICU那冰冷的指示灯,金子轩苍白的脸,还有那如同天文数字般的催款单……像冰冷的锁链,死死地捆住了他刚燃起的怒火。
他需要钱!金子需要钱救命!
鼎峰,愿意给钱!
只要他……“忠诚”?
陈强的拳头在桌子底下死死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低着头,胸膛剧烈起伏,内心如同被放在油锅里反复煎熬!兄弟情义和现实的残酷,像两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的神经!
刘主管和张经理也不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脸上带着胜券在握的微笑,仿佛在欣赏猎物最后的挣扎。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秒钟,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陈强缓缓抬起头。他脸上所有的愤怒、挣扎、屈辱都被强行压了下去,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带着市侩和贪婪的谄媚笑容。
“刘主管!张经理!”陈强搓着手,身体微微前倾,脸上堆满了那种底层小人物见到“大人物”时特有的、夸张而卑微的笑容,“您二位真是……真是火眼金睛!我陈强没啥大本事,就一条!讲义气!重感情!公司看得起我,给我兄弟活路,那就是我陈强的再生父母!您放心!忠诚!绝对忠诚!您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让我打狗,我绝不撵鸡!‘御景湾’的夜班安保,交给我陈强!保证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也保证……啥该说的不该说的,都烂在肚子里!”
他拍着胸脯,唾沫星子横飞,将一个急于抓住救命稻草、见钱眼开、毫无原则的小人物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只有那低垂的眼帘深处,飞快地掠过一丝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和冰冷的决绝。
刘主管和张经理对视一眼,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很好!陈队长,欢迎加入鼎峰!”刘主管站起身,优雅地伸出手,“明天晚上,正式到‘御景湾’项目岗亭报道!制服和装备会有人给你。张经理会告诉你具体要求和……一些需要特别‘留意’的事项。至于你兄弟的医药费预支……”她微微一笑,“签完合同,马上到财务部领取。”
走出鼎峰地产气派的写字楼,陈强手里攥着刚签的劳动合同和一张薄薄的、却重逾千斤的银行卡——里面预支了三个月的工资,正好够支付金子轩ICU几天的费用和部分后续治疗费。
冰冷的夜风吹在他脸上,却吹不散心头的沉重和屈辱。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灯火通明的大楼,那巨大的“鼎峰地产”LOGO在夜色中闪耀着冰冷的光芒,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
他知道,自己踏入了一个危险的漩涡。鼎峰招他,绝不仅仅是为了看大门。那个刘主管话里话外的暗示,那个张经理还没交代的“特别留意事项”……都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他更知道,自己怀里那个用旧报纸包着的、沉甸甸的证据,此刻更像一个随时会引爆的炸弹。
陈强深吸一口气,将银行卡小心地塞进贴身的衣兜里,感受着那点救命钱带来的微弱暖意。然后,他用力裹紧了身上单薄的运动服,将怀里那个报纸包抱得更紧了些,迈开步子,重新融入了城市冰冷而喧嚣的夜色中。
他的背影,在路灯下拉得很长,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悲壮,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猎手般的警觉。他不再是那个咋咋呼呼、只会吹牛抱怨的KTV服务生陈强了。从现在起,他是鼎峰地产“御景湾”项目的夜班保安队长,陈强。一个为了兄弟的救命钱,把自己卖进龙潭虎穴的卧底。
夜还很长。风,也更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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