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敲竹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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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敲竹杠

 

京师东城,方家园胡同。

一座气派的府邸静矗于此,青砖高墙,朱漆大门沉凝厚重。门楣上,高悬御笔亲题的“承恩公府”鎏金大匾。

这府邸的来历,不仅是从明到清400年的历史,更铭刻着叶赫那拉一族的飞黄腾达。

当年兰贵妃诞下先帝载淳,家族便不再屈居平头百姓扎堆的劈柴胡同。

短暂栖身官房后,这座查抄自钦差大臣胜保的宏阔宅院,便赐予了慈禧长兄照祥,有了今日的“承恩公府”。

待到静芬册立为后,此府更荣膺“凤邸”之名,得以依制大肆扩建,为可能的皇后省亲盛典做准备。

虽不及恭亲王府那等超品王邸的极致恢弘,但与寻常郡王府第相较亦是不遑多让。

五进的深邃院落,房舍逾二百间,雕梁画栋间尽显泼天富贵,却又透着深宅大院特有的肃穆与沉闷。

“少……少爷回府了!”

门房揉着惺忪睡眼,看清踏入门槛的身影时,瞬间像被冷水浇头般惊醒,扯着嗓子向宅院深处急报。

整座承恩公府如同投入沸水的蚁穴,顷刻间活了过来。

睡眼朦胧的杂役,匆忙整理衣衫的丫鬟婆子们纷纷从各处钻出,垂手肃立廊下和道旁,大气不敢出地向那道颀长的身影行礼问候。

京城头号“恶少”虽常年不在此居住,可他是这座府邸无可争议的主人,那响彻京津的凶名,足以让每个仆役心头发颤,生怕受到责罚。

“少爷……您回来了。”管家匆忙自内院奔出,躬身相迎。

林镇东只微微颔首,他身后的贴身随从德全却己嗤笑着开口,声音不大,却如针扎耳:

“下人们糊涂情有可原,老管家您老成持重,怎么也分不清大小王?这承恩公府的匾额,到底为谁而悬?竟还称少爷?”

“哎呦!奴才该死!大爷……大爷饶命。”管家面色惨白,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啪啪自掌两个响亮的耳光,“奴才这就去抽那些不长眼的东西……”

“你的错处,凭什么叫别人担着?”林镇东冷冷截断,“再瞧瞧这满府上下,懒散萎靡,全无半点气神!咱家的桂二爷呢?日头都晒屁股蛋子了,还在被窝里学老母鸡抱窝孵崽不成?”

“奴才这就去请!这就去!”管家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逃向内宅搬“救兵”。

在外头别人叫我少爷,我不怪。

这承恩公府首先是大伯照祥传给他的,再之后才能成为皇后凤邸,再称呼少爷自然是认不清谁才是真的主子。

恰在此时,侧门处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怯生生地探了出来。

梳着俏皮双丫髻的小女孩,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带着好奇和一丝怯意,倚着门框,奶声奶气地小声唤道:“聿哥哥……是你回来了吗?”

“静芳?”林镇东循声望去,脸上冷硬的线条瞬间柔和了几分。

“聿哥哥!你可算回来啦!”八岁的静芳得到确认,立刻如出笼小鸟般,裙裾飞扬地飞奔过来,脸上绽放出纯真无邪的灿烂笑容。

她是静芬最小的妹妹,大姐静荣嫁与贝勒载泽,二姐静芬深锁宫墙。

在这满府透着世故与压抑的宅院里,只有她尚存着未经世事的天真,若说她那小小的心眼儿,大抵也是被这深宅浸染出来的。

“想哥哥没有?”林镇东俯身,一把将小丫头稳稳抱起,让她坐在自己臂弯。

“想呀可想啦!”静芳咯咯笑着,搂紧他的脖颈,“二姐进宫后,就没人偷偷带我出去玩儿啦!”

“那哥带你去宫里找二姐,好不好?”

“好呀好呀!……可是……”小脸忽又垮了下来,声音低了下去,“阿玛和额娘说不许我去……”

“哥带你去,谁敢说个‘不’字?”林镇东眉峰一挑。

“嘻嘻!聿哥哥最好了!”静芳雀跃起来,毫不吝啬地在他脸颊上“吧嗒”亲了一口,满满都是孩童的赤诚亲昵。

“咳……”

一声刻意的清咳从内院传来,带着一种虚弱撑起的威严。承恩公桂祥在一众仆役的簇拥下踱了出来。他身形矮胖,步伐微微外八,眉眼习惯性地低垂着,整个人透着一股缺乏底气的窝囊。

“回来了?”他声音干涩。

“哟,桂公爷好雅兴!”林镇东抱着静芳,语带讥诮,目光如炬,“日上三竿,高卧未起,也不怕太阳把那身懒骨头晒出油来?吃饱了睡,睡饱了吃,传出去不怕外人笑掉大牙?”

“你……我真是上辈子造了孽!”桂祥脸皮涨红,窘迫又恼火,“爹不像爹,老子不像老子……”

“你觉着……你配吗?”林镇东毫不留情地打断,声音陡然转冷,字字如冰锥刺骨,“我娘!盼了你三年!在娘家受尽白眼羞辱!最后投河自尽的时候,你在哪里?

在京师逍遥快活吧?二姐静芬百般不愿入宫,你这当爹的做了什么?抬手就是一记耳光!如今她在深宫受尽苦楚煎熬,在你眼里,她不过是你攀附权贵的敲门砖!你就是这样为人夫,为人父的?!”

桂祥被这连串诛心之问逼得缩了缩脖子,强辩道:“咳……说得好像……好像我能做主似的……”

“你做不了主?难道连句温言软语也说不出来吗?!”林镇东上前一步,气势迫人,“你知道二姐过的什么日子?娘家没一个能为她撑腰出头!深宫里步步杀机,人人倾轧!要不是我进宫,打杀了崔玉贵那腌臜阉货,二姐……她还能撑几天?!

你养了一屋子的福晋、侧福晋,有哪一个惦记着去宫里看看她?!”

“崔……崔玉贵毕竟是家里的老人,又是你姑母带进宫的旧仆……你行事……也太莽撞了……”桂祥的声音越发心虚。

“呵,打杀了你的干儿子,心疼了?”

“你……你今天回来要是就为了耍威风……我走!我躲着你!”桂祥色厉内荏。

“给我开个条子,我要用银子。”

“……银子?”桂祥一愣,随即松了口气,挥挥手让管家备笔墨,“你管着偌大的三江银行,还问老子做什么!要多少?自己划……”

“二百万。”

“二百万钱?小事一桩。”桂祥浑不在意地拿起笔。

林镇东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我说的是,二百万两纹银。”

“什……么?!!!”桂祥手腕一抖,毛笔啪嗒掉在桌案上,整个人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几乎跳了起来,“二百万两?!你当老子是开银山的还是挖金矿的?!你干脆去抢户部库房!没有!一分都没有!”

“呵呵,”林镇东轻笑,眼神却锐利得如同要将桂祥剥皮剔骨,“你有多少家底,我会不清楚?单是三江银行里存的私产,少说也有六百万两!你身为崇文门税关监督,一年就敢捞银百万!还有颐和园的工程……敢说你没伸手?二姐大婚,宫里赏赐了多少良田金银给你?跟我装穷?!”

桂祥被噎得哑口无言,半晌才悻悻道:“你……你要这么多银子想干什么?”

“练兵!修铁路!开矿山!”林镇东目光灼灼,“银子放在库里发霉?投进来钱生钱不好么?想要回本生利,现在就多签几条!”

“多一分都不行!你妹妹静芳将来还要嫁妆……”桂祥试图挣扎。

“静芳的嫁妆自有我置办,不劳公爷费心!”林镇东立刻堵了回去,“剩下的呢?到最后,这府里的上上下下,十几万亩田地,不还都是我的?!”

“逆子!家门不幸啊……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讨债鬼!”桂祥悲愤交加,几欲捶胸顿足。

不认爹?不孝?这些都罢了,这逆子如今竟明目张胆地搜刮亲爹的私房钱,而他偏偏毫无办法!谁让这逆子的靠山,是深宫那位一手遮天的姑母?

桂祥欲哭无泪,只得在德全递上的几张凭据上,颤颤巍巍地签下花押、按了指模、盖了私印,仿佛在签自己的卖身契。

末了,眼睁睁看着那逆子揣走自己的巨额凭条,甚至还拐走了他稚嫩的小女儿静芳……这叫什么事儿啊!

走出承恩公府厚重的朱漆大门,德全才低声问道:“少爷,咱们手握三江,西海,何止千万之资流水?何必……何必还要来掏公爷的箱底儿?”

林镇东嘴角噙着一丝冷笑,眸中精光闪过:“做给外人看的。就算是亲爹存在三江的银子,要想挪动也需公爷亲自签押留印,明明白白!有了这个样板,那些满蒙亲贵、铁帽子王的私产巨款,是该存到汇丰朝不保夕?还是交给咱们自己人更安全?明白了?”

德全眼中一亮:“明白了!这是给三江抬身价!挂招牌!有了公爷这个托,不怕那些王公贵胄的闲钱不往咱们库里流!”

“不错。”林镇东满意地点点头,抱着静芳跨上骏马,“这二百万两,在我手里搅动起来,撬动的可不止二百万!翻它个十倍也绰绰有余!”

“少爷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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