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卫峰回到了西安。
洞庭电力小区业务的骤然启动,像一股强劲的急流,推着卫峰前行,既带来亢奋,也让他隐隐感到措手不及。这初次合作,便让他真切领略了国电中锐公司杨帆那班人的能量。他深知,若能得到杨帆团队的鼎力相助,仅凭国电自身庞大的市场容量消化产品,就足以令东胜应接不暇,更遑论其带来的涟漪效应。那前景,是卫峰他们此前未曾敢深想的。
正因如此,卫峰心头的重负愈发沉甸。产品尚不成熟,诸多技术难题悬而未决,而第一次大规模投放市场的首站,偏偏是湖南洞庭。想到那里下半年那令人窒息的高温高湿天气,像无法回避的考场,那将是检验东胜产品质量的严酷熔炉——卫峰心里清楚,东胜的产品,恐怕可能难以全身而退。
然而,历以农的心境,却与他截然相反。
卫峰归来的次日,历以农便召集了全体管理层会议。他完全抑制不住内心的激荡,在会上热情洋溢地描绘着与北京国电合作的壮阔蓝图,信心十足地预言公司产值将在两年内突破亿元大关,企业将迎来前所未有的飞跃。
卫峰并未附和历以农的乐观。他冷静地向众人汇报了洞庭电力小区产品的安装使用实况,遇到的困难与问题,尤其针对产品在洞庭下半年高温高湿环境下的潜在隐患,做了清醒而审慎的分析。
“盲目乐观要不得,”卫峰环视众人,声音沉稳,“产品如此仓促地大规模投放,本身就是一场冒险。我们的产品远未完善,尤其在高温高湿条件下,制冷效能将大打折扣。当务之急,是倾尽全力完善产品,而非急于扩张市场。”
两位核心领导在会上意见如此泾渭分明。众人面面相觑,空气里弥漫着一丝困惑与不安。
“卫总的意见非常重要,”历以农站起身,神色平和,甚至带着一丝安抚的笑意看向卫峰,然后转向大家,“研发和生产部门的同仁,务必按卫总的要求,全力以赴投入到产品完善中去!时间紧迫,市场不等人,机遇更是稍纵即逝。我们既要抓住与北京国电合作的良机,也要确保产品质量万无一失。”
历以农这番话,巧妙地弥合了管理层心中刚刚泛起的细微裂痕。他必须让大家确信,他与卫峰的合作是坚实无间的。纵有分歧,那也是他们二人之间的考量,绝不能公开化、表面化。凝聚人心,是东胜公司的命脉所在,历以农对此心知肚明。
“老卫啊,你刚才可让我心头一紧。”散会后,历以农走进卫峰的办公室,带着诚恳的玩笑口吻。
“我也有些急了。”卫峰起身,引历以农在对面沙发坐下,拉开抽屉取出一包烟,递过去一支。他划着火柴,火苗跳跃着,“那一刻,只想着产品若在洞庭栽了跟头,用户信心崩塌,好不容易打开的局面……怕是要付诸东流。”他深吸一口烟,眉宇间锁着浓雾般的忧虑。
“理解,完全理解。”历以农应道。
“所以,我坚持认为,产品投放市场的节奏必须放缓。”卫峰坐到历以农侧面,语气恳切,“高温高湿环境,确实是我们的软肋。操之过急,一旦大面积出问题,我们将极其被动。”
历以农一手夹着烟,另一只手无意识地着茶台上那只宜兴紫砂壶光润的壶身,沉吟片刻,才缓缓开口:“只是,老卫,我们能否在三者间找到一个平衡点?既不影响与北京的合作,又不损害用户信任,还能让产品质量及时跟上……我哪一样,都不想放手啊。”他脸上掠过一丝无奈的苦笑。
“恐怕……难。”卫峰客观地回应,目光落在烟灰缸里袅袅升起的青烟上,“这三者的核心,终究是产品质量。我定当竭尽全力去完善。但这,确实需要时间。”
历以农摇摇头,将紫砂壶轻轻放回原处,叹息道:“罢了,先不说这个。我信你,你的心焦不比我少。”他顿了顿,转换了话题,“说说北京的事吧。昨天杨帆来电,提到在北京成立合资公司的事。让我们尽快把相关手续材料寄过去,并动身赴京举行签约仪式,他也好向上头有个交代。”
卫峰俯身从茶几格档里取出茶叶罐,用竹夹小心地拈起一撮,放入素白的瓷杯。他给水壶续满水,按下开关,轻微的嗡鸣声在办公室里响起。接着,他将待客的杯子放入洗杯盒,静待水开烫洗。“北京,我就不去了,”他转向历以农,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得抓紧完善产品。”
“我要说的,正是这事。”历以农的目光追随着卫峰的动作,“北京,你还是得去。其一,产品细节没人比你更熟,万一要给国电领导讲解,非你莫属。其二,”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这种层级的合作,我也是头一遭。对上杨帆那类人,心里没底。有你在旁,遇事也好有个商量。”
“还有,”历以农接着说,“杨帆电话里特意点了你,说另有要事需你我私下商议。”他忽然想起什么,说了句“稍等”,便起身快步走出。卫峰听见隔壁门开关的声响,片刻,历以农回来,将几页纸递到他面前。“杨帆那边草拟的协议。里头没提投资,也没碰咱们的核心利益。只有一条,他们介绍的业务,抽成百分之八。这条关乎双方,是我们事先敲定的。我觉得问题不大,成本总能消化,水涨船高罢了。最终,市场归我们,他们拿提成,如此而己。”
见卫峰凝神细看,历以农又问:“杨帆说要商量细节,你估摸……会是什么?”
卫峰抬眼瞥了历以农一下,手指在烟蒂上轻轻一弹,灰烬落入烟缸,语气里透着不加掩饰的厌恶:“多半是他个人的盘算。若是这类事,我们绝不能退。百分之八的提成己经逼得我们提价,伤及企业,也伤了用户。我们的价格快赶上国内一线品牌了,若不是产品确有独到之处,市场哪还有我们的位置?”
历以农笑了,带着点狡黠:“所以啊,拉上你,也有这层意思。别说你当面拒了他,哪怕你只沉默,我也有台阶可下,事情便有转圜余地。”
卫峰默默颔首。心想,只要历以农存着这份清醒,这趟北京便值得。“听说,发改委节能项目最后那笔款子,到了?”他转了话题。
“到了!”历以农一拍脑门,笑意里带着点自嘲,“瞧我这脑子,净想着北京的事,差点忘了告诉你。”他顺手接过卫峰手里的茶夹。水沸了,他娴熟地将滚水注入洗杯盒,夹起杯子在沸水中一一烫过,夹出一只轻放在卫峰面前,又为自己摆好一只。滚水冲入茶壶,热气氤氲,他边冲边打趣:“旁人家这般讲究的茶具,泡的都是普洱、大红袍、金骏眉。偏你,独宠这紫阳毛尖,总觉着……不太搭配。”
“习惯了,改不了。”卫峰看着历以农为自己斟茶,伸出两指在杯旁桌面轻叩两下,以示谢意。
历以农啜了一口茶汤,在舌尖停留片刻,点点头:“茶是好茶,就是这滋味……过于沉厚了。”他又给自己满上,向后靠进沙发里,“前天去了趟市发改委,他们通知的。办手续时,那位李主任对我说:‘你来不来,资金都会拨。叫你来,是想问问你们跟北京那头,合作到什么地步了?’”他模仿着那腔调,“我就如实说了。没成想,人家嘴角一撇,带着几分轻慢:‘这算哪门子合作?跟在京城找了个特殊点儿的经销商,有何不同?’我赶紧解释这只是第一步,第二步要合作建厂,厂址大概在通州,第三步是企业上市。听完,李主任冷笑几声,话里透着股凉气:‘且不论你们走不走得到第二步、第三步。就算真走到了,请问,跟咱们西安还有啥干系?这边拿钱扶持你们,你们倒好,抬脚就往北京奔?合适吗?’一句话噎得我……后面虽辩解说研发和部分生产会留在西安,可那态度,分明是不乐意。”
“人家有这心思,也难怪。”卫峰淡淡一笑。他对官方的态度向来不甚在意,内心深处甚至藏着份疏离。过往的经历,让他对那套东西总有些难以释怀的疙瘩。他明白这心思于发展不利,可那结一时半会儿解不开。不愿自己的情绪影响历以农,他接着道:“发改委想必以为,你钓到了条大鱼。他们盘算着,国电若真瞧上你的东西,来西安投个厂,少说也得几个亿。哪料到是这般……带不来多少实惠的合作,怎能不心凉?”
“也是。”历以农点头,“听说下半年还有笔扶持节能产品的国家资金,我还想争取。这关系……还得想法子维系。”
听他提及此,卫峰心头一动,婉转问道:“发改委那边……没少费心吧?不然资金哪能这么顺当就下来。”
历以农的头枕在沙发靠背上,目光投向天花板,像在自语:“是办了些事……不然,哪能这么顺溜?”
卫峰想起他曾从账上支走的那十万元现金,心头不由得一紧。“这些事……务必稳妥,万不能出岔子。”他加重了语气。
“放心,没事儿。”历以农故作轻松地摆摆手。卫峰眉宇间的忧色,却让他心头莫名一暖。他站起身,朝卫峰走近两步,声音沉了沉:“稳当着呢,真没事。”他拿起杨帆寄来的那份协议,“先走了,家里还有点事。”
“嗯。”卫峰依旧枕着靠背,没有起身。办公室里只剩下水壶低微的嗡鸣,和他心头一片纷乱芜杂。
不知是因为与北京合作的事悬着,还是历以农那十万元用途不明,卫峰的心头总像压着块石头,沉甸甸的。午间在小川菜馆草草扒了几口饭,他便踱到车前,抬脚挨个儿踢了踢轮胎,见气压都足,才坐进驾驶座。他想独自开车兜兜风,让紧绷的心弦松一松。去哪儿呢?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目光掠过旁边干道上奔流不息的车流,他思忖着。
“去唐苑吧。”他对自己说。
唐苑是西安近年新辟的园子,占地近千亩。虽是人工营建,却因立意大胆新奇,刚一开放便名声鹊起。友人们口中描绘的奇花异草、亭台楼阁,图片里展示的千姿百态,尤其是那从西方移来的上千株古树汇成的莽茫林海,无不令人心驰神往,赞不绝口。
这些终究是他人的见闻。今日,卫峰决意亲往,在那片幽静中梳理纷乱的心绪,好寻回些精神。车从友谊西路南拐,上了雁塔大道。他计划从西环绕上高速,向东在蓝田路口下,再走五公里左右,沿唐苑专道驶去便是。正思量间,座驾随着车流缓缓前行,手机铃声蓦地响了,是他自己唱的那首《多情的土地》——
“我深深的爱着你,
这片多情的土地……”
舒缓的男中音在车厢里回荡。这歌是他唱了录下的,艾小爱极是喜欢,便央他设成了她来电的专属铃声。
卫峰抓起电话,“你好,小爱。”
“你怎么知道是我?”电话那头传来熟悉而惊讶的声音。
“铃声呀。”卫峰应道,同时听到一串轻快的笑声。那声音太熟悉,太熨帖了,卫峰只觉得周身一暖,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你打电话……”他刚开口问。
“我在西安。”小爱抢着说,语气里透着掩不住的喜悦。
“你稍等,你稍等。”卫峰忙打断她,“我把车停稳,咱们说。”他急切地搜寻着能停车的地方。前方恰好有个路口,他右打方向,将车滑进去,停在一家花店门前。他急急拿起电话,“你说你什么时候到的?”
“刚到。”小爱的声音似乎平复了些,显得稳重了些。
“怎么到了才打电话?”卫峰笑着问,“现在在哪儿?我去接你。”
“陪我同学来看病,在唐城医院。”小爱的语气沉了下去,顿了顿又说,“走得急,路上人多,大家心情也低落,就想着到了再跟你说。”
从声音里,卫峰敏锐地捕捉到她情绪的转换,便问:“同学什么病?需要我帮什么忙吗?”
“淋巴癌,晚期。”小爱轻声说,“不用了,这边都安排好了。”
“那你什么时候能走开?我去接你。”卫峰问。他的声音也不自觉地跟着平静下来。
“走开?”小爱似乎在飞快地思索,“这会儿不行。”她像是忽然捂住了话筒。卫峰听到细小而遥远的声音:“打通了,他要过来接我。”
“那你去吧,我去给你同学解释。”另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是她的好友黎艳艳。
“不行,等一会儿再说吧。”艾小爱在电话那头对黎艳艳说。“喂,”她显然松开了手,声音一下子拉近,清晰地对卫峰说:“我等一会儿再给你打,好吗?”
“好,好,我等你电话。”卫峰应道。放下手机,他几乎未作任何停顿,发动车子,方向盘一打,便朝着唐城医院的方向驶去。
他掉头拐回雁塔路,前方不远便是西环。上了西环向东疾驰,又顺西环向北,在东阳立交下道,沿着金华大道向西。约莫二十分钟,唐城医院就该到了。卫峰几乎是凭着本能驾驶着车子,不知不觉间,心头那沉甸甸的东西悄然消散了,眼前的一切仿佛都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因为小爱。是的,她的出现,像一股暖流注入心田,驱散了长久盘踞的孤独。这突如其来的幸福感,让卫峰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原来一首独自跋涉在生活的荒漠里。繁忙的工作像一层厚厚的茧,麻痹了这份孤寂;可一旦稍有喘息,那冰凉的孤独感便立刻攫住他,啃噬着他。只是骨子里的倔强,让他习惯了忽略它。艾小爱,竟让他如此失态,也让他无处遁形。他在心里自嘲地笑了:孤独的卫峰,原来是这般渴望她啊。
车在唐城医院停车场停稳。卫峰摇下车窗,从副驾前的工具箱里取出空气清新剂,朝着车内“呲呲”喷了几下,清冽的茉莉花香立刻充盈了小小的空间。他手脚麻利地收拾着:把前后座位边边角角的零碎垃圾归拢干净,拍正了坐垫,又用丝绒抹布将能擦到的地方飞快地抹了一遍。他提着垃圾袋下车锁好门,目光扫过西周,看见医院大门左侧台阶下有垃圾箱。他快步走去扔掉垃圾,又匆匆穿过广场,跨过斑马线,在对面的食品店买了一大包东西:炸鸡、红酒、饮料、面包……回到车上,他微微有些喘息。打开一听饮料,畅快地灌了几口,这才拿起手机,拨通了小爱的电话。
“卫峰吗?”电话几乎瞬间被接起,仿佛她一首就守在旁边,“你来接我吧。”
“我就在医院门口,你出来吧。”卫峰告诉她。
“是吗?”小爱的声音里满是惊喜,“我马上下来!”她甚至没问车停在哪里,就挂断了电话。
卫峰会心地笑了。他下车锁好门,朝着医院大门跑去。人真多啊,在中国,无论哪座城市,最是人头攒动的地方,莫过于医院,尤其是这些有名的三甲医院。越接近大门,人潮越是汹涌。卫峰站上大门的台阶,抬头寻找着参照物。他走到门前第一根巨大的立柱下,再次拨通电话,告诉小爱从正门出来,左边第一根柱子下,那里挂着一块醒目的红布。
不一会儿,小爱便从人群中闪身而出,来到卫峰面前。她瘦瘦高高的,穿着一件浅蓝色短袖衫,本就红润的脸颊因拥挤更添了几分血色。见到卫峰,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卫峰迎上去,一把拉住她的手,顺势将她轻轻揽入怀中。两人在人潮中短暂地相拥了一下,随即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分开了。
“想你。”卫峰低声说。
“想你。”小爱应着,声音轻得像羽毛。
卫峰牵着小爱的手走向停车场。上了车,他侧过身,伸手将小爱揽近自己,在她温热的脸颊上印下深深一吻。小爱也伸出双臂环住他的脖颈,将脸贴得更近,任由他亲吻。就在卫峰吻过她脸颊的瞬间,她忽然转过脸,温软的嘴唇紧紧贴上了卫峰的唇。这销魂的吻让两人浑身发软,呼吸也变得急促。小爱唇上、脸上、脖颈间那带着淡淡汗味的、久违的熟悉气息,让卫峰心旌摇曳,仿佛瞬间被拽回了青春岁月……
待气息稍稍平复,卫峰轻声问:“走?这儿人太多了,我们找个地方?”
“别转了,”小爱理了理微乱的头发,目光温柔地看着他,“我们说说话吧。”
“好,好。”卫峰深情地望着她,嘴里应着,心里己在飞快地盘算去处。唐苑太远,大唐芙蓉园又嫌喧闹,雁塔夜市……对,雁塔夜市那边有个叫清风庄园的民俗宾馆,卫峰颇为中意。想到这儿,他迅速在手机里找到经理的电话,订下了一间晚上的套房。安排妥当,他启动了车子。
“你同学……到底怎么回事?”卫峰知道她心里记挂,主动提起了话头。
“唉……”她轻轻叹了口气,“是我中学同学,也是顶好的朋友,以前常在一块儿。没病的时候,她爱说爱笑,能歌善舞。谁知突然就……这病又凶得很,才几个月工夫,人就瘦脱了形,多说几句话都喘不上气。大夫说,怕是……”小爱说着,眼里己泛起泪光。
“好了,好了,”卫峰伸手拍拍她的肩,温言安慰,“有你这样的朋友关心陪伴着,她是幸福的。你也别太难过了。”
“卫峰?”小爱忽然唤他的名字。
“嗯?”卫峰侧过脸,这声呼唤带着别样的亲昵,让他心头一暖,目光鼓励地看着她。
“我最近……总在想咱俩的事,”小爱声音很轻,带着一丝飘忽,“也许是受我同学的影响……我总忍不住想,要是咱俩之间,谁突然也……那可怎么办?日子还没开始,就结束了……”她脸上笼罩着一层忧伤,深深地叹息着。
“别想得那么悲观,你是被吓着了。”卫峰有意让语气显得平和轻松些。
车流在一个十字路口停滞下来。卫峰趁机取过一瓶饮料,拧开盖子递给她,又把那包夹心蛋糕撕开包装,放在她怀里。去往大雁塔不夜城的主干道依然拥堵,车辆挪动得十分缓慢。卫峰索性将车拐进一条岔路,这条路也能到,虽远了几里,却清静不少,车也少了许多。
“我原以为,咱俩这样也挺好。你想回来就回来,该忙就去忙。反正你一时也离不了婚,我也不会逼你。可这些日子……我净胡思乱想了,总怕咱俩哪天突然就……”小爱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凄楚。
“别瞎想,不会的。”卫峰立刻安慰道。然而,就在这一刹那,张亚萍的身影毫无预兆地掠过他的脑海。这念头让他喉头发紧,一种强烈的羞愧感攫住了他,仿佛愧对了身边这个温热的依靠。就是这个女人,在他最困难的几年里不离不弃,即便身陷囹圄也未曾背弃。在卫峰心底深处,小爱淳朴、善良、无私的身影,早己是他认定要携手共度余生的伴侣。
小爱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将目光投向车窗外流动的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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