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国栋拒绝了周正平安排的清闲工作,执意回到孙老板那间被大火舔舐过的仓库。焦黑的墙壁,扭曲的钢架,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绝望的烟味。
他拿起一块抹布,沉默地擦拭着一台侥幸逃过火劫的旧车床,布满老茧的手指拂过冰凉的金属外壳,发出沙沙的轻响。这里的气息,这机油的微呛,这金属的冷硬,是他与过去那个“盘钢李主任”仅存的、脆弱的连接。
“老李,歇会儿吧。”孙老板递过一瓶水,语气复杂。李国栋无罪的消息早己传开,李国栋接过水,没喝,只是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习惯了。手上有点活,心里……踏实点。”他声音低沉,像蒙尘的齿轮转动。
周正平几乎每天都会来。有时带来专案组需要李国栋回忆的细节确认表,有时只是默默地坐在仓库角落的破木箱上,陪着他擦拭那些沉默的机器。
卷宗摊在膝头,密密麻麻的笔记是他二十年如一日战斗的勋章。他看着李国栋佝偻的背影,心头沉甸甸的。法律层面的清白易得,心灵和社会的救赎,道阻且长。
“专案组在查老刘了,”周正平打破沉默,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显得有些突兀
“动用了人脸识别、通讯定位,连他儿子当年的高考都翻出来了。”
李国栋擦拭的动作猛地顿住,沾满油污的抹布悬在半空。他缓缓转过身,眼中那潭死水骤然掀起波澜,是希冀,更是深不见底的恐惧
“能……能找到吗?老刘他……还活着吗?”
二十年了,这个名字是他午夜梦回时最尖锐的刺,也是支撑他喊冤的最后一点念想。找到老刘,就能彻底洗刷他“案发时行凶”的污名,就能证明那晚他确实在车间,在救人,而非杀人!可万一……万一只找到一具白骨呢?那根刺会不会就此扎进心脏,再也拔不出来?
“陈立锋队长经验丰富,技术手段今非昔比。”
周正平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紧绷的手臂,传递着力量
“只要有一丝线索,就不会放弃。还有……”他压低声音
“张静指甲缝里的DNA,省厅最顶尖的法医实验室在攻关,试图做表型特征预测,甚至想通过微生物组分析,看看能不能找到环境地域线索。那是真凶留下的铁证,跑不了。”
李国栋身体微微颤抖,闭上眼。静儿……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用尽力气抓伤了那个伤害她的人吗?那个恶魔,到底是谁?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留下月牙形的白痕。
省公安厅物证鉴定中心,超净实验室的灯光冷白得没有一丝温度。法医遗传学专家秦学兵教授隔着防护面罩,目光锐利如鹰隼,聚焦在高分辨率显微镜下那片承载着二十年悬案关键生物密码的载玻片上——编号ZX-01,源自张静右手指甲深处提取的微量人体组织。时间像被这无菌空间冻结,只有仪器散热风扇发出低沉的嗡鸣。
“秦教授,STR分型(短串联重复序列)十六个位点数据复核完毕,与原始记录一致,确认完整男性DNA图谱,排除李国栋、王艳及案发现场其他己知接触者。”
助手的声音透过内部通讯系统传来,清晰却带着一丝凝重。
“联合DNA检索系统,全国库及失踪人口、前科人员库滚动比对,无匹配记录。目标是个‘幽灵’。”
“幽灵?”秦学兵低语,镜片后的目光更沉了几分。他切换设备,屏幕上跳出复杂的基因序列图谱。
“启动Y-STR分型,给我他的父系血脉地图!同时,样本量太微薄,全基因组扩增必须成功,这是后续分析的根基!”
数小时后,初步报告呈现在陈立锋面前。
“陈队,Y染色体结果指向单倍群,在北方汉族罕见,但在闽南、潮汕沿海特定区域有相对集中分布。”
技术员指着地域热力图,“更关键的是这里!”
他放大一个基因位点,“我们在基因上发现一个极其罕见的点突变,碱基由C变为T!人群频率低于万分之一!这相当于在他父系血脉上烙了一个独一无二的‘胎记’!”
陈立锋一拳砸在桌上,眼中精光爆射
“万分之一?地域指向?好!这就是撬开铁幕的钢钎!立刻:第一,将此罕见突变特征设为最高优先级标识符,在全国DNA数据库、各地方库、以及合作的家族谱系基因库中进行强制性碰撞筛查!”
“第二,联系闽南、潮汕两地刑侦部门,请求协查:重点摸排二十年前案发时间段,有无符合犯罪画像,30-45岁男性,心狠手黑,可能涉灰产或打手背景、且籍贯或长期社会关系扎根该区域、后流入盘江的可疑人员!尤其关注其家族男性成员是否有类似特征或失踪情况!”
“第三,梳理当地涉及剧毒物的地下渠道,看是否有交叉!”
命令化作电波,跨越千里。林城专案组办公室的线索墙上,一条鲜红的箭头从“未知DNA”延伸出去,首指东南沿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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