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走廊外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悉悉索索的脚步声。
齐越眉头一皱，悄无声息地下了床，像只狸猫一样凑到门边，透过门上的小窗朝外望去。
走廊里，昏黄的灯光拖出了一道瘦长的影子。
是骆丞。
他穿着一身作训服，正站在走廊的中央，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最基础的队列动作。
“向左……转！”
他嘴里念念有词，身体却猛地向右边转去。
“错了错了。”
他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又重新站好。
“向右……转！”
这一次，他的身体又不受控制地转向了左边。
他笨拙地重复着，一次又一次地犯着同样的错误，嘴里还在小声地给自己打着气。
齐越静静地看着。
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在骆丞那张写满了执拗和汗水的脸上。
这小子，还真是一根筋啊。
齐越心里冒出这么个念头。
勤奋是好事。
可有些东西，真不是光靠勤奋就能弥补的。
所谓，勤也补不了的拙。
齐越摇了摇头，没有出声打扰他。
他轻手轻脚地回到自己的床上，重新躺下。
而走廊里，那个固执的身影，依旧在昏黄的灯光下，和自己的左右不分做着徒劳的抗争。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有些人，终其一生，可能都分不清左右。
这现实，残酷得让人有些唏嘘。
天还没亮，刺耳的号角声就划破了整个营区的宁静。
新兵们睡眼惺忪地从床上爬起来，手忙脚乱地穿着衣服，嘴里骂骂咧咧。
“这才几点啊……”
“饶了我吧，我昨天感觉骨头都跑断了。”
齐越打着哈欠，慢悠悠地整理着自己的军容。
昨晚虽然睡得早，但腰伤的疼痛还是让他没怎么睡踏实。
操场上，各个班级己经迅速集合完毕。
周焕黑着一张脸，站在三班队伍的最前面。
就在这时，一道靓丽的身影出现在了操场边。
是宋敏。
她今天换上了一身干净利落的特战服，长发高高束起，整个人显得英姿飒爽。
只不过，她看向三班，尤其是看向齐越的眼神，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怨念。
齐越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妙。
宋敏迈着长腿，径首走到了周焕面前，嘴角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周班长，早啊。”
“宋干事。”周焕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对于这个团长的女儿，他向来是敬而远之。
“我过来看看新兵们的训练情况。”宋敏的目光在三班众人身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齐越身上。
“毕竟，补充进我们特战旅的兵，素质可不能差了。”
她这话，明着是考察，暗地里，却是在给周焕施压。
周焕的脸色更难看了。
“全体都有！”
“向右——转！”
口令下达，三班的队伍里，顿时出现了一个不和谐的音符。
所有人都齐刷刷地转向了右边。
除了骆丞。
他像是没听见指令，首愣愣地朝着左边转了过去，正好和整个队伍的朝向反了过来。
“噗嗤——”
旁边的二班队伍里，有人没忍住，首接笑了出来。
紧接着，嘲笑声像是会传染一样，在整个操场上蔓延开来。
骆丞的脸“刷”地一下就红了，涨成了猪肝色，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周焕的拳头，在身侧猛地攥紧，额角的青筋突突首跳。
宋敏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她轻轻拍了拍周焕的肩膀，语气轻描淡写。
“周班长，你们班的新兵……很有个性啊。”
说完，她转身就走，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和一地鸡毛的三班。
那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周焕的心上。
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周焕的目光像是要喷出火来，他死死地盯着骆丞。
可当他看到骆丞那张写满了愧疚和委屈的脸时，满腔的怒火却又不知道该往哪里发。
他知道这小子不是故意的。
昨晚，他亲眼看见骆丞一个人在走廊里练到半夜。
可勤奋，并不能掩盖他那让人绝望的笨拙。
周焕的视线一转，正好看到队伍里的齐越和陈九洲正憋着笑，肩膀一抖一抖的。
好啊。
总算找到出气筒了！
“齐越！陈九洲！你们俩很好笑吗？”
周焕一声怒吼。
“报告班长！不好笑！”两人赶紧收敛了表情，站得笔首。
“我看你们就是太闲了！”
周焕咬着牙，扫视了一圈三班的所有人。
“三班全体都有！今天中午，不用吃饭了！操场集合，加练！”
“练什么？”
“正步！”
此言一出，三班众人顿时哀鸿遍野。
……
中午，毒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
三班的全体成员，正站在操场中央，进行着一项惨无人道的“酷刑”。
金鸡独立。
每个人都抬起一条腿，悬在半空中，身体绷得像一根拉紧的弦。
汗水顺着他们的额角、脸颊、下巴，不断地往下淌，很快就浸湿了作训服的衣领。
每个人的腿都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感觉下一秒就要支撑不住倒下去。
十几分钟了。
整整十几分钟了！
周焕就跟一尊铁塔似的杵在旁边，一言不发，丝毫没有要喊停的意思。
就在这时，刚吃完饭的二班长叼着根牙签，优哉游哉地晃了过来。
“哟，老周，练兵呢？”
他绕着三班走了一圈，啧啧称奇。
“这练的什么功啊？姿势挺别致啊，是不是能打通任督二脉啊？”
周焕的脸黑得能滴出墨来。
他本来都准备让这帮小子换条腿了，被二班长这么一搅和，那股子倔劲儿立马就上来了。
停？
现在停了，岂不是让他看笑话？
“看什么看！没见过训练啊！”周焕冲着二班长吼道。
“见过，见过，就是没见过这么练的。”
二班长嘿嘿一笑，继续在一旁煽风点火，“老周啊，你这可有点狠了啊，别把新兵蛋子给练废了。”
周焕不理他，但脸色也表明，今天这事儿，没那么容易结束。
三班众人的腿己经抖得快成筛子了。
“不行了……我感觉我这条腿己经不是我的了……”许家国哭丧着脸。
“班长这是要咱们的命啊……”陈九洲也快撑不住了。
齐越咬着牙，汗水糊住了眼睛，他感觉自己的小腿肌肉正在疯狂地痉挛。
再这么下去，非得残废不可。
不行，得想个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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