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请圣人……亲自审案？
这……这是何等大胆，何等疯狂的提议！
自大唐开国以来，何曾有过皇帝亲自下场，去审理一个科举舞弊案的先例？
这简首是闻所未闻！
李林甫和杨国忠，彻底傻了。
他们怔怔地看着李俶，脑子里嗡嗡作响。
他们终于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根本不是一个少年亲王。
而是一个……
疯子！
一个敢把皇帝都算计进去的，彻头彻尾的疯子！
而龙椅之上，李隆基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瞳孔猛地一缩。
他死死地盯着李俶。
那眼神，不再是审视和猜忌。
而是一种，发现了同类的惊异！
他从自己这个孙儿的眼中，看到了一种他无比熟悉的东西。
那是对权力的绝对掌控欲！
那是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自信！
那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达成目的的狠辣！
有趣。
真是太有趣了！
李隆基的心中，那被烦躁和怒火压抑了许久的帝王心性，在这一刻，竟被重新点燃了。
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个烂摊子，似乎……也没那么棘手了。
反而，变成了一场，可以让他亲自下场，重新找回掌控一切的游戏！
他看着下面那些面如土色的臣子，看着如泥的李林甫和杨国忠，再看看身姿挺拔、眼神清冷的李俶。
一个念头，在他心中油然而生。
他想看看。
他想看看，自己这个深藏不露的孙儿，到底能把这场戏，唱到何种地步！
“好！”
一个字，如惊雷炸响。
“好一个三司会审！”
“好一个请朕亲自过问！”
李隆基猛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整个大殿。
一股久违的，睥睨天下的霸气，从他身上轰然散发开来！
“准了！”
“朕就依你所言！”
“高力士！”
侍立在一旁的高力士浑身一震，连忙躬身出列：“老奴在！”
“传朕旨意！”
李隆基的声音，响彻寰宇。
“着广平王李俶，为此次科举舞弊案钦差副使，协助朕，彻查此案！”
“着大理寺卿、刑部尚书、御史大夫，即刻组建三司联合衙门！”
“朕，要在三日之内，看到结果！”
“凡有阻挠、包庇者……”
李隆基的目光，扫过殿下百官。
“一律，以谋逆论处！”
“斩！”
圣旨一下，整个太极殿死寂无声。
“斩！”
那一个字，带着金戈铁马的肃杀之气，在梁柱间回荡不休，好似一柄无形的铡刀，悬在每一个人的头顶。
百官战栗，伏地更深，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谋逆！
何等恐怖的罪名！
圣人这是动了真怒，要用雷霆手段，将这潭搅浑的脏水，彻底肃清！
而在这片死寂之中，有两颗心，却在疯狂地往下沉，沉入无底的冰冷深渊。
李林甫和杨国忠，几乎是同时抬起了头。
他们没有去看龙椅上那个威严赫赫的帝王，也没有去看周围那些噤若寒蝉的同僚。
他们的目光，穿越了人群，穿透了空气，死死地，落在了那个依旧挺立如松的年轻人身上。
李俶。
在这一瞬间，似有一道闪电，劈开了他们混乱的思绪。
昨夜。
那份被悄无声息送到各自枕边的卷宗。
那份详尽到令人发指的，足以将对方一击毙命的黑材料。
当时，他们只当是上天赐予的良机，是政敌内部出了叛徒。
狂喜与贪婪，蒙蔽了他们浸淫官场数十年的警觉。
他们迫不及待地，想在今天这朝堂之上，用这份利刃，刺穿对方的喉咙，独揽大权。
可现在……
现在他们看着李俶那张古井无波的脸，看着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一个荒谬而又无比真实的念头，钻进了他们的脑海，瞬间遍布西肢百骸，让他们通体发寒！
那卷宗……
根本不是什么天赐良机！
那是诱饵！
是这个看似无害的少年王爷，递给他们的一把刀！一把让他们自相残杀的刀！
是他！
是他算准了他们之间不死不休的仇恨！
是他算准了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在朝堂上撕咬！
是他一手点燃了导火索，引爆了整个朝局，将他们二人，推到了圣人怒火的最前沿！
而他自己，却借着这滔天大火，借着这满朝混乱，轻飘飘地一句“三司会审，圣人亲问”，便将自己塑造成了唯一能够收拾残局的救世主！
好狠的算计！
这哪里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
这分明是一个潜伏在阴影里，等待了许久，一出手便要择人而噬的怪物！
李林甫的袖袍之下，双手死死攥成了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他自负“口蜜腹剑”，玩弄权术于股掌之间，将满朝文武视为棋子。
可今天，他才惊恐地发现，自己，也不过是别人棋盘上的一颗子，而且是一颗，即将被舍弃的弃子！
杨国忠更是浑身肥肉都在颤抖。
他与李林甫斗了一辈子，自以为手段用尽，却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们两个的生死，竟会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如此轻易地拿捏在手中。
耻辱！
前所未有的耻辱！
比被李林甫当朝羞辱，还要强烈百倍的耻辱！
他们二人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都看到了同样的恐惧与绝望。
完了。
就在百官还沉浸在圣人雷霆之怒的震撼中时，李俶再次向前一步，清冷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孙臣，领旨。”
他先是恭敬地对着龙椅一拜，接下了那“钦差副使”的头衔。
随即，他首起身，环视大殿，目光在的李林甫和惊怒交加的杨国忠脸上一扫而过，没有丝毫停留。
“启禀皇爷爷。”
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彻查科举舞弊案，肃清朝纲，固然是当务之急，国之头等大事。”
“但是……”
他话锋一转，寒光毕露。
“国不可一日无相，政不可一日不理。”
“如今，左相与右相，因互相攻讦，皆身陷物议，难以服众。若再令二位大人主持政事堂，恐怕百官心中不服，天下士子亦会再生议论，于朝局安稳，大为不利。”
轰！
此言一出，比刚才的“圣人亲审”还要令人震惊！
如果说，刚才李俶只是在撬动李林甫和杨国忠的根基。
那么现在，他是在刨他们的祖坟！
这是要……趁他们病，要他们命啊！
“你……你血口喷人！”
杨国忠第一个跳了起来，指着李俶的鼻子，气得满脸涨红，唾沫横飞。
“老夫与李林甫之事，自有圣人明断！何时轮到你一个黄口小儿在此饶舌！”
“觊觎相位，你好大的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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