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外的喧闹比校园里更甚。
人群围成一个圈,中心站着个穿着廉价亮片西装、戴着高顶礼帽的男人。
他正卖力地挥舞着魔杖,对着面前一张折叠桌上的三顶黑色礼帽,口中念念有词。
那顶高帽在他手里灵活地转了个圈,猛地往下一扣——再掀开时,一只毛茸茸的小白兔,正怯生生地蜷在礼帽里,粉红色的鼻尖微微翕动。
“哇!”孩子们瞬间眼前一亮。
几个低年级的小学生兴奋地往前挤了挤。
“看好了,小朋友们!”魔术师得意地清了清嗓子,把那只还在懵懂中的小白兔小心地放进中间那顶魔术帽里,盖好。
他做了几个花哨的交叉换位手势。
三顶礼帽在桌面上被飞快地调换位置。
“现在,谁能告诉我,我们的小白兔躲到哪个礼帽里去啦?”他双手一摊,笑容咧得更大,“猜中了,这小可爱就是你的!绝不食言!”
孩子们的热情被点燃。
小手争先恐后地举起来,七嘴八舌地喊着“左边!”“中间!”“右边那个!”
魔术师笑容可掬地一一请人上前,掀开礼帽。
只是每一次,礼帽里都空空如也,只有黑色的绒布衬底。
无论孩子们猜的是哪一顶,结果都一样。
魔术师每次猜完都会亮出兔子,可一到猜谜时,那兔子就跟人间蒸发似的。
一次,两次,三次...
最初的兴奋渐渐冷却,变成了困惑和一点点被戏弄的沮丧。
有人小声嘀咕“骗人的吧”,有人开始觉得无聊,准备转身离开。
“喂,雾岛!”一个带着明显恶意的声音,在同样被小白兔吸引的朽叶身后响起,带着刻意的拖长腔调,那是班上的小团体头头,一位穿着名牌跑鞋,名叫猛司的男孩。
紧接着,一股蛮力猛地从朽叶后背推来。
她毫无防备,整个人向前踉跄扑去,差点一头撞在折叠桌的边缘。
旧眼镜歪斜地挂在朽叶的鼻梁上,眼前一片眩晕的模糊。
她慌忙用手扶住桌沿才勉强站稳,心脏在瘦弱的胸腔里狂跳,几乎要冲破喉咙。
“哟,书呆子来了!”另一个声音怪腔怪调地起哄,“让她猜!让她猜!看看咱们的优等生能不能解开魔术师的谜题!”
“就是,整天抱着书,脑子肯定跟我们不一样嘛!”哄笑声在朽叶耳边炸开,像针一样扎人。
她不用抬头,也能感受到周围那些看热闹的目光。
带着疑惑、嘲弄和幸灾乐祸。
朽叶下意识地攥紧了制服裙摆,指节用力到发白,头垂得更低,脸颊火烧火燎,连耳根都烫得惊人,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
魔术师显然也愣了一下,他看着这个被推到眼前,像受惊小动物般的女生。
浑身都透着一种格格不入的气息。
他干咳一声,试图维持场面:“啊...这位同学,你也想试试运气吗?请猜猜看,兔子在哪顶礼帽下面?”
他的眼神飞快地瞥了一眼桌子底下某个不起眼的位置,手指在桌沿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那是他提前设置的机关。
那只兔子,此刻正温顺地躺在他桌面下特制的暗袋中。
朽叶的手指在身侧蜷缩又松开,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她慢慢地抬起头,目光越过歪斜的镜片,掠过左边的礼帽,又掠过右边那顶。
最终,视线落在了中间那顶魔术帽上。
就是它。
朽叶的心跳得又快又沉,像擂鼓一样撞击着耳膜。
她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指向中间那顶礼帽。
“那...那个。”声音细若蚊蚋,几乎被周围的嘈杂吞没。
“确定吗?同学?”魔术师笑着说道。
他清楚地知道,中间那顶,或者说三个礼帽里,哪个里面都没有任何东西。
朽叶抿紧了苍白的嘴唇,手指固执地没有放下,只是幅度极小地点了点头。
她甚至不敢再看魔术师的眼睛。
魔术师嘴角的弧度没变,一把抓住了那顶礼帽的帽檐。
围观的孩子们屏住了呼吸,那几个推搡朽叶的坏小子脸上,也露出看好戏的笑容。
他们仿佛己经看到朽叶猜错后,那失望又尴尬的出丑模样。
终于,帽檐被猛地掀开!
一团雪白的毛球正静静地蜷在黑色的绒布衬底上。
红宝石般的眼睛带着点茫然和好奇,首首地望向离它最近的朽叶。
操场上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风声、远处球场上的喧哗,仿佛都在这一刻被抽离。
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咒,眼睛瞪得溜圆,嘴巴无意识地张开。
那几个坏小子脸上的表情彻底垮掉,只剩下纯粹的惊愕和茫然,像被雷劈过一样。
魔术师像一尊被风化的石像,猛地低头看向自己暗格的位置。
那里,空空如也。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廉价西装的后背。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朽叶也完全呆住了。
她看着礼帽里那团雪白的小生命。
那兔子仿佛有灵性,后腿轻轻蹬了一下,竟首接跃进了朽叶怀里。
她下意识地接住这团温热,甚至没看魔术师那张写满“活见鬼”的脸,也没管周围凝固的同学。
朽叶只把头埋下去,脸颊蹭着兔子头顶柔软的绒毛,鼻尖猛地一酸。
然后,她立刻抱紧怀里那团温软,转身就跑。
两条麻花辫在肩后急促地甩动,头也不回地朝着家的方向冲去,纤瘦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人群之中。
暮色渐浓,朽叶抱着那团温软,一路小跑着拐进了熟悉又压抑的街区。
巷子两旁是挤挨着的、墙皮剥落的老旧公寓楼。
她家就在其中一栋的一楼,窗户蒙着一层洗不掉的油污,透出昏黄而微弱的光。
“我回来了...”朽叶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雀跃,下意识地把怀里的兔子抱得更紧了些。
只是...没有人回应。
朽叶当然不是孤儿。
狭小的客厅里,电视正大声播放着赛马节目。
父亲瘫在磨损得露出海绵的旧沙发上,手里捏着一个空了一半的廉价烧酒瓶,眼神浑浊地盯着闪烁的屏幕,母亲背对着门,在水槽边慢吞吞地洗着几个碗碟,水龙头滴答作响。
还是没有人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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