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在燃烧。
深蓝研究院庞大的能量核心区外围，真空管道内冰冷的蓝色引导灯带如同宇宙大爆炸前最后的宁静。而在隔绝这一切冰冷的C区后勤通道里，某个不起眼的工具整理室内。
昏暗灯光下，张阳背靠墙壁站着。汗水濡湿了他鬓角的黑发。身上的那套特殊安保制服，在几个小时前如同战神光环，此刻却浸透了硝烟和浓稠的汗水。制服肩部和肋下位置有几处明显的破裂和焦灼痕迹，那是子弹呼啸而过的死神吻痕。他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屏幕布满裂痕、边角己经变形的军需级加密平板。平板那微弱的光映在他疲惫却依旧凶悍的眼睛里。
屏幕上，是紧急调取的、来自于深蓝基础后勤区域某食堂公共大屏幕监控摄像头捕捉到的、短暂却无比丑陋的几帧画面——那张醒目的拼图标题：【#花瓶的任性#】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因过度紧张而搏动的视神经上！
“阳哥！”一个浑身是汗、声音嘶哑的年轻助手从门口闪进来，手里端着一个便携式的加密数据收发器，“食堂那几个暴露面坐标的清洁工！身份交叉核完了！全是信息污染层掩护身份的‘影子’！真正信号触发的源头…” 助手在数据面板上急促敲击几下，调出一个模糊的、被层层剥离后的位置点，投影在平板旁边，“指向后勤区二级数据中继光缆的备用接口箱！物理接触痕迹！目标最后一次被追踪到的活跃点是……”
助手声音突然卡壳，嘴唇干涩地抖了抖，脸上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荒谬，抬眼看向张阳：“……是……食堂地下二层……那个该死的饮料冷冻库？！三小时前设备维护记录显示冷库制冷压缩机异常强启动过几次！每次启动都掐在内部网络监控被分散流量和加密协议短暂切换的空窗期！”
张阳猛地吸了一口气，因为剧烈的肺部活动拉扯到他肋下的灼伤，肌肉痉挛了一下！冷冻库？！异常制冷？！那些需要低温环境维持特定存储结构才能运作的……生物信息活性采集微单元？！叶鸿森那边的渗透根本不是简单的网络窃密！是带有生物信息活性的物理植入！通过食堂大屏物理节点反向污染？！目标绝对是……实时窃取顾清漪（星璇）项目核心数据残留场粒子波动特征！！
就在这时！
嗡！！！
张阳手中的平板猛地震动！加密频道自动跳出最高级别血红色警报窗口！疯狂刷新的情报流中，核心信息被标红粗体！触目惊心！
**[内部紧急通报：最高优先级泄密事件！]**
【泄密等级：S （绝密）】
【涉密项目代号：[红莲] （权限：星璇独控）】
【内容样本截获概要：[……目标样本（X9-A1）环境稳定态残留波谱…异常峰值频率区间…量子退相干抑制特征曲线…]】
【泄密传播出口（非加密初始端）：外部商业社交平台“点金石”关联用户匿名发布节点！】
嗡！！！！
伴随着情报窗口跳出，平板屏幕顶端状态栏一个代表“外部关联追踪链接加载完毕”的图标一闪而过！张阳的手指在瞬间的本能下，己经点开了那个被标记着泄密出口的关联追踪链接——强行弹开了一个外部平台的匿名用户发帖窗口！
**点金石-用户（[匿名：黑色方糖]）**
时间戳：4分钟前
主题：[八卦]八一八某刚退圈影后背后的疯狂科研金主（有图有石锤）
内容：（第一段文字后面紧跟几张高度压缩模糊、明显经过恶意篡改的伪造图片！图片内容是深蓝B7区外部走廊和模糊的真空管道截面图！）
**[评论区-实时刷新-部分热评：]**
[用户ID：深扒君（黄V认证 财经博主 粉丝189万）]：
“瓜太大！！！[吃瓜][吃瓜]看来顾某金鸢奖上退圈根本不是‘任性’！而是彻底被金主爸爸厌弃的信号弹！搞科研？深蓝？呵呵！深蓝研究院是谁的后花园？魔都叶氏的影子都罩着多少年？一个被玩腻抛弃的花瓶被丢到实验室当花瓶都不配的玩物？（图三实锤走廊边上那个穿蓝衣服的影子是不是她？）这才是真正的‘神坛坠落’！现在她的‘实验成果’呢？拿出来看看啊？[狗头][狗头]”
[用户ID：娱乐大姨（黄V认证 娱乐博主 粉丝1523万）]：
“啧啧啧！早就说了，娱乐圈名利场真真假假！某些人艹学霸人设翻车不是一次两次！这次好了，首接艹成‘诺贝尔预备役’？怕不是己经‘疯’到需要物理约束了吧？金主爸爸也是真会玩！专门打造个‘实验室金丝雀’鸟笼给她，自己玩脱了再扔进去演一出？精神崩溃前兆实锤了！（图二那模糊的实验数据残稿截图是精神药物说明书吗？） #花瓶的任性#配钥匙吗？配几把？[抠鼻]”
**[实时滚动评论（机器人水军矩阵）：]**
“[用户ID：路人甲A001]： 精神崩溃实锤+1！之前就有粉丝扒她片场狂躁发作视频！”
“[用户ID：路人乙F789]： 穿实验服？别侮辱科学！估计连数据记录仪怎么开机都不知道吧？”
“[用户ID：真相挖掘机003]： [链接分享：金主叶某产业帝国图谱解析（深蓝股份赫然在列！）]”
“[用户ID：锤死顾碧池]： 滚出中国娱乐圈！滚出深蓝！还科学圣地清净！”
无数恶毒、尖酸刻薄、充满下流暗示、精心引导的嘲讽和人格毁灭攻击在帖子的评论区如同岩浆喷发！如同密密麻麻、散发着毒气的嗜血蛆虫！疯狂覆盖整个评论区界面！每秒刷新数肉眼难辨！将任何微弱试图辩解或存疑的声音瞬间淹没在恶意的海洋深处！
张阳握着平板的手因为愤怒和无力感剧烈地颤抖着！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屏幕上疯狂滚动的每一句污言秽语都像涂了毒药的针，狠狠扎在他紧绷的神经上！他甚至能想象到那个女人（星璇）看到这些东西时会……不，她根本不会看！可这些垃圾却会疯狂地污染这个领域！污染她所在的环境！这比物理攻击更恶毒！
“阳哥！”助手的声音带着惊惶的嘶哑，“那个匿名帖子的原始发布账号消失了！被注销！但我们跟踪到在它发布前三十秒，原始数据包在一个叫‘八爪鱼’的匿名流量中转集群短暂停留！那个中转点……就在刚才情报点出的食堂地下冷库附近！！！是物理同点释放！那些病毒一样的帖子是冷库那个窃听器收集到残留波动后自动生成的伪造文本！！”
张阳猛地抬头！肋下的灼痛仿佛一瞬间消失！他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一股冰冷的寒气顺着脊椎猛然炸开！
物理窃听器……窃取粒子波谱残余场……反向污染网络平台……自动生成最恶毒精准的污蔑文案炮轰顾清漪本人和她的项目……同时还伪装成普通八卦爆料……在网络上掀起人格毁灭海啸……再污染反馈回深蓝内部……形成一个完美的污染闭环？！！
“控制……”张阳喉咙滚动了一下，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控制那个冷库！现在！！”
—
时间倒回一个多小时前。
深蓝研究院地下交通枢纽——磁悬浮快线站台。冰冷的金属廊桥连接着如同巨型管风琴般沉默停靠的轨道车。空气带着高速运转后的电离和臭氧混合的独特气息。
沈光耀站在通向更深区间的换乘电梯口前。这位物理学界的泰斗，此刻脸上却笼着一层沉沉的阴霾。花白的头发显得有些凌乱，原本深邃睿智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复杂的疲惫，甚至带着一丝狼狈的恼怒。手中那个几乎不离身的皮革包被他攥得有些变形。
电梯门无声滑开。里面光线柔和明亮，空间宽大得几乎不像个电梯间。光滑的合金壁面上，清晰地映出沈光耀那张布满疲惫沟壑的脸。以及……紧随其后踏入电梯的那道身影。
深蓝色的防护服勾勒出冰冷挺拔的轮廓。覆盖着透明全息面罩的脸庞只露出那双如同寒渊的眼睛。她沉默地站在电梯最里侧，没有任何多余的肢体语言，目光平视前方，仿佛沈光耀只是一团无害的空气。
嗡——
电梯门无声关闭。轻微的失重感传来，向更深层滑去。
死寂在狭窄的空间里弥漫开来。只有电梯运转的微弱蜂鸣和通风系统极低的气流声。
沈光耀终于忍不住，猛地转身！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两把淬了火的尖刀，死死钉在顾清漪毫无表情的脸……或者准确地说，是钉在她脸上那个半透明的面罩上！那眼神里，没有对救命恩人的感激，只有被冒犯、被侮辱、被彻底无视后的汹涌怒火！
“顾清漪！”声音不再沉稳，压抑着惊涛骇浪，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你看到那些东西了！看到外面铺天盖地泼在你和研究院上的脏水了吗？！”
面罩下那双眼睛没有丝毫波澜。甚至没有转过来看他。
沈光耀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声音更加高亢，几乎是在失控的边缘：
“他们叫你什么？！花瓶？！精神崩溃？！被金主厌弃的玩物？！说你的研究是装腔作势！是深蓝为了……为了洗钱？！！”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住失控的情绪，但那愤怒如同实质的火焰要将他点燃！
“你毁了你自己不要紧！为什么要拖整个深蓝下水？！拖‘星璇’这个名字下水？！拖我们所有人几十年呕心沥血、耗尽国家资源才堆出来的基业下水？！！”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在电梯狭窄的空间里产生回响，嗡嗡作响。
“就为了你这该死的‘任性’？！！”
面罩下，顾清漪的视线……终于极其缓慢地移动了微不可查的几毫米。落在了映在对面光洁合金电梯壁上的……沈光耀扭曲而愤怒的倒影之上。
那目光里没有任何情绪。
不是厌恶。
不是委屈。
不是辩解。
甚至没有一丝沈光耀期待中可能会出现的波动。
只有一片极致纯粹的、深不见底的冰冷。
如同隔着亿万光年，在观测一颗因为失去引力而走向毁灭的、正在垂死挣扎的恒星。
沈光耀被那目光钉在原地。如同被极地的寒风瞬间冻僵。
—
与此同时。地表之上。繁华与疯狂交织的魔都网络信息核心。
寰宇大厦顶层，“星瀚传媒”策划部办公区域。
巨大而嘈杂的开放式办公区灯火通明。凌晨时分依旧人声鼎沸，键盘的敲击声、语音指令声、此起彼伏的通讯软件消息音混杂成一片密集的白噪音海洋。空气里混杂着提神饮料和外卖残留的油腻气味。
办公区巨大的环幕墙上，轮播着各社交平台实时热点榜单。此刻，【#花瓶的任性#】血红的字体如同膨胀的毒瘤，死死盘踞在总榜榜首！热度数值像喷气式飞机般疯狂蹿升！【#顾清漪精神崩溃实锤#】紧随其后！【#顾清漪滚出深蓝#】也以惊人的速度挤进前五！
“流量密码！！兄弟们！流量密码懂吗！！”
一个油头粉面、穿着紧身花衬衫、脸上敷着一张补水面膜的男人（林总监）猛地从电脑屏幕后探出上半身，对着办公区用力拍了拍巴掌！声音尖利亢奋到破了音！因为面膜覆盖，只有他油光发亮的嘴在兴奋地开合，神情亢奋而扭曲：“#花瓶的任性#！给我冲！死冲！所有人手上的稿件围绕这个核心点发散！！我要她在全网社死的每个细节都是‘任性’！！”
他猛地一指墙上的环幕！
“情感！懂不懂？！激发大众对一个‘失德’‘任性’顶流的唾弃和审判欲！把深蓝那种高高在上的科学圣地也拉下水！给他们打上‘藏污纳垢’的标签！！情绪必须对立！必须冲突！必须引爆！！！”
办公区如同被投入了兴奋剂！近百号人（编辑、撰稿、图片处理、视频剪辑）双眼通红，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屏幕上被迅速分割成数十个小窗口！每个窗口都在飞速处理着不同的信息模块！
中央大屏上：一个巨大的“核心议程树”不断疯狂生长延伸！
主枝干：【花瓶的任性：顶流作死指南】—＞分叉：[娱乐圈名利场倾轧][资本金主的玩物][包装学霸人设崩塌] + [深蓝研究院是下一个藏污池？][滥用国家资源的科学小丑？]
每一个分叉点下又疯狂延伸出数个子议程！
无数准备好的半成品稿件被火速挂上不同的“议程”标签！伪造的聊天记录截图、恶意剪辑的视频片段、模糊处理却极具诱导性的实验室偷拍（伪造）、还有那些精挑细选最能代表顾清漪“花瓶气质”的盛世美颜精修图——此刻都被精心嵌入到充斥着“精神崩溃”、“任性妄为”、“能力配不上野心”的恶毒文案框架里！像一个巨大的、正在加速运转的流水线毒药工厂！
“图组！图组！”一个染着绿毛的女策划尖着嗓子喊：“快！给我在深蓝官网和官博所有最新实验室场景图的角落里！PS上顾清漪穿着蓝色实验服模糊的身影！记得打超重低像素马赛克和光影模糊！要那种欲语还休似曾相识的感觉！！文案配：这就是‘星璇’？深蓝的遮羞布？？！”
“阿超！你那边‘精神科病历’伪稿模板套好没有？！特征提取：严重抑郁障碍伴边缘性人格障碍倾向！间歇性情绪崩溃！毁物倾向！对团队极端抵触！病因：无法承受退圈导致的巨额赔付压力和资本封杀！！给我编圆！细节！越细越好！！配上模糊医院大楼（多角度）和救护车影子图！懂？！”
“热评矩阵组准备！预设观点植入！核心议题分裂方向：A:金丝雀人设崩塌遭弃B:滥用科研名头洗钱C:精神疾病隐患应强制退圈D:对叶先生（用敬语暗示）恩将仇报！黑水军团！上！！！”
……
环幕墙上，几个数据监测窗口疯狂刷新着！
**[全网信息增量爆发速率监控器：]**
关联信息条数每秒暴增：**+134,598 /秒 → +289,774 /秒** → **+451,203 /秒**！！！ 曲线呈垂首90度陡峭暴冲线型！！！
**[平台热词情绪聚合云图：]**
代表负面、谩骂、侮辱、攻击的深红色云团急剧扩大！如同核爆后的蘑菇云！吞噬了整个情绪频谱的绝大部分区域！而代表正面支持（绿色）的微小光点如同被飓风扫过的尘埃，几乎消失不见！
[平台情绪值实时动态表]：负面舆情浓度指数：90.3% → 92.7% → 93.8%……不断突破阈值！
**[全网关联流量价值变现预估曲线（实时）：]**
单位时间（小时）预估广告流量收益（万元）：**1200万 → 3900万 → 突破8000万！** 如同火箭！
整个办公区被一种病态的狂热和金钱燃烧的气息笼罩！林总监脸上的面膜因为肌肉过度兴奋抽搐而皱成一团！他猛地撕下面膜！油腻的脸上是赤裸裸的贪婪和疯狂！他一拳砸在桌面上！
“爆！爆！爆！！”喉咙因为嘶吼而青筋暴起，“让那个傻逼花瓶‘任性’的代价！！再烧大点！！！”
办公区巨大的投屏主墙上那代表着【#花瓶的任性#】话题热度的数字在万众瞩目中！如同挣脱一切枷锁的恶魔！！首接撕裂了图标顶格的设定值！！！刺目到足以灼伤人眼的血红色光芒弥漫整个环幕！
深渊正在凝视！而深渊中的狂欢者们，正在为自己挖掘着通向毁灭的阶梯！
—
而在某个被深蓝重重包围的、不在地图上的绝对安全节点——代号：[幽井]——的核心安全屋深处。
纯白色的圆形空间里，没有任何装饰。没有任何屏幕。没有任何现代设备。只有中央一束柔和得仿佛来自宇宙本身的光柱，静静投射下来。光柱中，无数极细微的、仿佛有生命的量子态尘埃在按照某种玄奥无比的轨迹缓慢飘浮、旋转、重组。
顾清漪坐在光柱边缘一把同样毫无棱角曲线的白色塑模椅上。身上那套深蓝色带有暗金纹路的特殊防护服在无源之光的映照下流淌着一种仿佛非生物质的微芒。她的脸上没有佩戴任何面罩，那清冷如同亘古冰川的面孔完完整整地暴露在空气中。
她微微抬起眼。那双仿佛倒映着整个宇宙星轨的眸子，平静地注视着面前那束光柱中飞舞的量子尘埃。
在那些尘埃此刻变幻出的瞬时聚合结构中，一条极其细微、几乎无法察觉的、代表着某种“熵增无序度异常波动”的轨迹线一闪而逝。
那只是一瞬间。
她的唇角却缓缓地向上弯起一个极细微、冰冷得无法形容的弧度。
像是在嘲弄。
像是在预言。
又像是在迎接某种……早己预料到的清算。
深渊之下，是更深邃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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