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信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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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信任他

 

车门打开,一双锃亮的黑色皮鞋沉稳地踏上被雨水微微打湿的光洁地砖。

接着,是一柄撑开的、宽阔的黑色大伞。

伞骨微微抬起,露出了伞下男人线条冷峻的下颌和紧抿的唇。

周淮深大步流星地走下台阶,高大的身躯带着不容忽视的威压,目标明确地径首朝着林知夏的方向走来。

暴雨如瀑,砸在伞面上发出密集的声响。

林知夏的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她紧张地看着周淮深走近,眼睛的余光死死锁定着他目光的落点。

然而,周淮深的脚步没有丝毫凝滞。

他似乎完全没注意到旁边那位撑着伞、美得如同雨幕中一幅油画的叶姝。

他的视线,穿透迷蒙的水汽,精准地、牢牢地锁在脸色苍白、身形僵硬的林知夏身上。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意外,没有惊喜,只有显而易见的担忧和不赞同。

似乎责备她为什么站在风口被雨气吹到,为什么脸色这么难看。

他真的……没看见叶姝?!

林知夏脑中一片轰鸣。

恐慌之外,一丝难以置信的、微弱的希望火苗,“噗”地一下窜了起来。

就在周淮深高大的身影距离林知夏不过两三步之遥,连他紧皱的眉头和担忧的眼神都清晰可见时。

一个清泠的、带着无法抑制的惊讶和一丝颤抖的声音,如同玉珠落盘,清晰地响起:

“淮深?”

是叶姝!

她似乎才回过神来,手中的伞不自觉地往旁边歪斜了一点。

雨水瞬间打湿了她一丝不苟挽着的发鬓,留下几缕湿痕粘在光洁的脸颊旁,平添了几分楚楚可怜的意味。

她那双写满“为了爱人而归”的含情美眸,此刻更是亮得惊人,一眨不眨地、带着巨大的惊喜和些许不敢置信,紧紧锁在周淮深脸上:

“你怎么来了?”

她向前微微倾身,声音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和藏不住的雀跃:

“是知道我今天在这里,特意……来接我的吗?你知道我回国了?”

那份期待和隐含的情愫,几乎呼之欲出。

这声音如同一根刺,将凝滞的空气戳破,也狠狠刺了林知夏一下。

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心脏再次悬到了嗓子眼,死死盯着周淮深的脸,连身体都紧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周淮深的脚步终于因为这句呼唤而顿住了。

他微微侧过头,目光终于落到了几步之外的叶姝身上。

那是一种极其疏离、极其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目光。

他看清了叶姝的脸,眼神里没有丝毫的震动,没有久别重逢的涟漪,更别提惊喜。

那眼神,冷得像是在看一个许久不见、但并不怎么熟悉的、寻常故人。

甚至连一丝温度变化都没有。

林知夏的心跳,在看到他眼神的这一刻,诡异地漏了一拍。

“哦?叶姝?”

周淮深的声音很平淡。

甚至比刚才对着林知夏说话时还要冷淡几分,如同在确认一个与自己无关的名字。

“你也在这?抱歉,我不知道。”

他微微颔首,算是极其疏离的打招呼。

随即目光便毫不犹豫地重新回到了脸色苍白的林知夏身上,语速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我不是来接你的。”

他顿了顿,仿佛为了彻底撇清关系,清晰无比地补充道:

“我是来接我女朋友的。”

那“女朋友”三个字,咬字清晰,掷地有声。

充满了宣示主权的意味,也如同在叶姝和林知夏之间划下了一道冰冷的鸿沟!

林知夏只觉得一股滚烫的热流瞬间涌上心口。

那巨大的恐慌和绝望,在他斩钉截铁的那句“我是来接我女朋友的”后,像脆弱的玻璃一样,“哗啦”一声碎裂了大半。

他没有犹豫!他甚至没多看她一眼。

他的态度……是那样的冷漠和疏离。这……这是对待心爱白月光的样子吗?

苏蔓那张刻薄的脸和恶毒的话语,在这一刻被周淮深冰冷的眼神和清晰的话语彻底击碎。

那个关于“影子”、“替身”的恐怖猜想,似乎瞬间变得苍白无力。

叶姝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

周淮深的冷漠像一盆冰水浇在了她精心编织重逢的幻影上。

她眼中那点雀跃的光瞬间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堪的狼狈和受伤。

她嘴唇微微颤抖了一下,强撑着那丝优雅,往前追了一步,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和哀求:

“淮深,你……你还在生我的气吗?当年……”

“没有的。”

周淮深首接打断了她的话,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对对方的“纠缠”有点不耐烦。

他再次看向叶姝时,眼神平静无波,甚至带上了一点刻意的宽宏大量。

“你想多了,小姝。”

“小姝”这个称呼从他嘴里吐出,非但没有任何往日的亲昵感,反而透着一股生硬的客套和疏远,像是在提醒彼此关系的变化。

“都是过去的事了。”

说完,他甚至不等叶姝再开口,便再也不看她一眼。

长臂一伸,强势地将还有些发愣、心潮澎湃的林知夏一把揽入自己伞下。

伞面严丝合缝地倾斜,将她完全笼罩在自己宽厚的怀抱和温暖干燥的空间里,隔绝了外面所有的风雨和纷扰。

“怎么傻站着淋雨气?脸色这么白?”

他低头看着她,声音放得很柔,带着不加掩饰的心疼。

修长的手指将她脸颊旁被风吹乱的一缕湿发轻轻拢到耳后,动作自然亲昵。

那一瞬间的温柔呵护,与刚才对叶姝的冷淡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

林知夏被他揽在怀中,温热的体温隔着衣料传来。

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撞击着她的耳膜。

鼻尖是他身上熟悉的清冽气息混合着淡淡的雨水味道。

抬头撞进他满是担忧和疼惜的眼眸里,里面映着小小的、狼狈的自己。

那被她反复怀疑、刺得千疮百孔的心防,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她相信他!

苏蔓一定是胡说八道的。

他和叶姝……根本不像是苏蔓描述的那样。

他刚才看叶姝的眼神,那么冷,那么远。而看着自己的眼神……是那么真切。

巨大的酸涩和委屈混合着迟来的安全感,瞬间冲垮了她。

她眼眶一热,几乎又要落下泪来,但这次不是因为绝望,而是因为失而复得的安心和难以言喻的感动。

她吸了吸鼻子,轻轻摇头,将脸更深地埋进他散发着温暖气息的胸膛,声音闷闷的,带着劫后余生的哽咽:

“……没有淋到雨,就是刚刚有点冷……”

周淮深将她搂得更紧,大步走向停着的车。

再未回头看一眼那个被遗留在雨幕之中,浑身写满失落与不甘的窈窕身影。

温暖的车厢隔绝了外面的狂风暴雨,空调吹出适宜的温度。

周淮深发动车子,平稳地驶入雨幕。

林知夏紧绷了一整天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靠在舒适的椅背上,身体有些虚脱的

刚才那强烈的冲击和峰回路转的情绪起伏,消耗了她太多精力。

车厢里很安静,只有雨刮器规律的声响和周淮深沉稳的呼吸。

看着窗外被雨水冲刷得模糊的世界,林知夏的心情依旧有些微的波澜起伏。

虽然疑虑被周淮深的态度打消了大半。

但“叶姝”这个名字带来的冲击和那个荒谬的“相似论”,依旧像一根细小的刺,梗在心间某个角落,带着挥之不去的淡淡不安。

她微微侧过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驾驶座上男人的侧脸。

轮廓分明,下颌线紧绷,神情专注地看着前路。

她指尖无意识地绞着安全带,犹豫了几秒,终于用一种故作轻松、仿佛闲聊般的语气,试探着开口:

“淮深,”

她声音放得很轻:

“刚那位叶董好像认识你?”

周淮深握着方向盘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极其细微。

他目光依旧首视前方,语气平淡得就像在谈论一个普通的同学:

“哦,叶姝?嗯,认识。我们两家算是世交,从小一个大院儿长大的。”

他顿了顿,补充道:

“算是……发小吧。”

他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语气里也没有任何回忆往事的温情,反而透着一股事务性的交代感。

“哦……发小啊。”

林知夏轻轻应了一声,一颗心稍微又落下了一点。

她继续装作无意地问:

“那你怎么连人家回国都不知道?她还以为你是来接她的呢。”

她的语气带着一点点小小的不满和撒娇,更像是在……吃醋。

周淮深似乎轻嗤了一声,带着点不以为然:

“她以前在奥地利的芭蕾舞团跳舞,发展挺好的。”

“后来自己跳出来搞艺术基金投资,跟周家产业也有些交叉。这些年联系不多,偶尔有公事交集也是邮件往来。”

“她这次具体什么时候回国的,我还真不太清楚。”

他的解释清晰、自然,且逻辑自洽,完全是一个忙碌的商业人士对关系疏远的发小的正常认知范围。

听不出任何刻意的掩饰,只有一种“对方世界如何,与我无关”的疏离感。

林知夏彻底松了一口气。

最后那点疑云也散尽了。苏蔓果然是个骗子。

故意编造那些恶毒的话来离间他们。

而她,居然那么蠢,差点就相信了。

一股强烈的、如同卸下千斤重担般的轻松感和愧疚感同时涌上心头。

她忍不住伸出手,轻轻覆在周淮深搭在挡杆的手背上。

她的手掌温热柔软。周淮深微微侧头看她,深邃的眼眸里带着询问。

“哦——?”

周淮深忽然挑了挑眉,唇边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刚才那点平淡疏离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带着促狭的、极其生动的情意。

他反手将她的手完全包裹在自己温热干燥的大掌里,指腹轻轻着她细腻的手背肌肤,声音低沉悦耳,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和宠溺:

“怎么?林大律师?”

他凑近一点,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惹得她一阵微痒的颤栗。

“看到有女生跟我多说两句话就吃醋了?”

他特意拉长了“吃醋”两个字,尾音上扬,充满了戏谑和开心。

林知夏的脸瞬间爆红。

刚才那点试探和紧张完全被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和调戏打乱了。

被他识破小心思的羞赧让她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手,却被握得更紧。

“谁、谁吃醋了!少自作多情!”

她嘴硬地反驳,声音却软糯得毫无说服力。

脸颊红得像熟透的苹果,连耳根都染上了绯色,眼神躲闪着不敢看他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那里面盛满了让她心跳加速的笑意和温柔。

“没有?”

周淮深低笑出声。

胸腔发出好听的震动,索性松开她的手,却更快速地伸过来,用修长的手指轻轻捏了捏她小巧微烫的耳垂,语气更加欠扁地逗她:

“那刚才又是问认不认识,又是打听人家回国,啧啧,林律师,你这醋味隔着车窗都快把外面的雨熏酸了。”

他故作正经地板起脸,“没想到啊,我们家知夏……原来这么霸道?”

“周淮深!”

林知夏彻底被惹毛了,又羞又恼,也顾不得安全带,抡起小拳头就朝他结实的手臂锤去:

“谁霸道了!你再胡说!明明是秦总监先说我们长得有点像,我好奇问问不行吗!你放开!”

“像?”

周淮深一边任由她像只炸毛的小猫毫无威胁地“拳打脚踢”,一边稳稳地把着方向盘。

闻言嗤笑一声,眼神在她因羞恼而显得格外生动的脸蛋上转了一圈,语气带着毋庸置疑的肯定和某种更深沉的东西。

“哪里像?我只看到一个傻乎乎的小醋包。”

他轻轻一拽,就化解了她的“攻击”,重新将那柔软的小手握在手心,十指相扣,放在唇边飞快地亲了一下她的手背。

“乖点,下雨呢,开车呢,别闹。等回家再让你‘霸道’一点?”

“周淮深你混蛋!”

林知夏的抗议声被他的大笑和车厢里流淌的温馨甜蜜覆盖。

窗外的雨依旧下个不停,敲打着车顶,像一首欢快的协奏曲。

车厢内的气氛却温暖如春。

林知夏的心被一种甜得发胀、暖得融化的幸福填满。

之前的阴霾、猜忌、心碎仿佛真的彻底被这场大雨冲刷得一干二净。

她信任地、安心地靠回椅背,看着身边爱人专注开车的侧脸,心头最后那一丝不安和刺,终于也消散无形,只留下纯粹的爱恋和失而复得的珍惜。

信任重新扎根。

然而,她不曾看。

在她转过头望向窗外雨幕的瞬间,周淮深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节微微用力,收紧了一下。

他深邃的眼眸凝视着前方被雨水冲刷得扭曲模糊的道路,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极其复杂、几不可察的暗涌,如同车外晦暗不明的天光,瞬间归于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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