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墙后的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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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墙后的喘息

 

暮色如同浓稠的墨汁,迅速吞噬了校园的轮廓。林夏几乎是逃命般冲回宿舍楼,刷卡进门时,手指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冰冷的金属门禁在她身后“嘀”一声合拢,短暂隔绝了外面那个令人窒息的世界,却无法隔绝唇上残留的、如同烙印般的触感——滚烫、粘腻、带着烟草和古龙水混合的霸道气息。每一次呼吸都让那份屈辱感更加鲜明地灼烧着她的神经。

她低着头,快步穿过喧闹的宿舍一楼大厅,避开那些结伴而行、嬉笑打闹的身影,仿佛自己是一个携带了某种可怕病菌的异类。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冲进公共洗手间,拧开水龙头,冰冷的水流哗哗作响。她俯下身,近乎疯狂地掬起冷水泼在脸上,一遍又一遍,试图浇熄那份灼热和恶心感。手指用力地、近乎自虐地擦拭着嘴唇,首到皮肤发红刺痛。镜子里映出一张湿漉漉、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眼神里是尚未褪尽的惊恐和一种深沉的屈辱。

初吻…那个无数次在少女隐秘心绪里描绘过的、带着朦胧美好的词语,竟以如此粗暴、肮脏的方式被彻底玷污。没有甜蜜,没有悸动,只有被当成玩物的践踏感和冰冷刺骨的恐惧。腰际似乎还残留着被他铁箍般手臂紧紧勒住的触感,那是一种纯粹力量碾压下的无力感和窒息感。

宿舍门被推开时,室友李薇正戴着耳机看综艺,笑得前仰后合。另一个室友张倩在书桌前整理笔记。林夏像一抹无声的影子,迅速闪身进来,含糊地说了声“回来了”,就径首走向自己的床铺,放下书包,拉上了床帘。

“林夏,你回来啦?怎么这么晚?”张倩抬头问了一句。

“嗯…去教室多待了会儿。”林夏的声音隔着帘子传出来,带着刻意压抑的平静,却藏不住一丝沙哑。

李薇摘下一边耳机,调侃道:“哟,这么拼!对了,刚在楼下好像看到金少了,他好像在等人?”

林夏的身体瞬间僵硬,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她死死咬住下唇内侧,尝到一丝熟悉的血腥味,才勉强控制住声音的颤抖:“…是吗?没注意。”她迅速爬上床铺,拉过被子,将自己严严实实地裹住,仿佛这小小的、被帘子隔开的方寸之地,是唯一能喘息的堡垒。

黑暗和狭小的空间带来一丝虚假的安全感。被子里,她蜷缩成一团,身体还在微微发抖。天花板上仿佛不断回放着那令人窒息的一幕:空荡的黑暗里迫近的脸庞,不容抗拒的力量,唇上湿濡滚烫的触感,还有那句笃定又轻佻的“迟早是我的”。每一个细节都像淬了毒的针,反复刺穿着她的神经。屈辱和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淹没着她。

但比这更让她心寒的,是她清醒到近乎冷酷的认知:金华不会把这件事当回事。这对他而言,不过是一次心血来潮的“征服”游戏,一次彰显力量和优越感的狩猎成果,和他炫耀新球鞋、新款手机没有任何本质区别。他甚至不会理解,这对她意味着什么——一个普通家庭、努力读书的女孩子,那份隐秘的自尊和界限被彻底踩碎的感觉。

而她呢?她更不可能接受他。那个没有上进心、考试靠作弊、未来一片混沌的纨绔子弟;那个家庭背景悬殊到,他的父母恐怕连正眼都不会瞧一瞧她的父母。那种来自阶层鸿沟的、注定会存在的轻视,像一道冰冷的深渊,横亘在他们之间,清晰得不容置疑。幻想?一丝一毫都没有。这认知像冰水,浇熄了任何可能的杂念,只留下更深的戒备和清醒的绝望。她和他,从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这份“青睐”,是灾难,是羞辱,是她必须独自面对的深渊。

清晨,闹钟尖锐地响起。林夏几乎一夜未眠,眼底是浓重的青影。她对着宿舍公共洗漱间那面模糊的镜子,用冷水一遍遍拍打脸颊,试图唤醒麻木的神经。她对着镜中的自己,努力牵动嘴角,练习一个若无其事的表情。眼神必须平静,甚至…带上一点空洞的、疏离的疲惫感。

踏进教室的那一刻,空气似乎微妙地凝滞了一瞬。几道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来。林夏目不斜视,径首走向自己的座位。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斜后方那道熟悉的、极具侵略性的视线,像探照灯一样锁定在她背上,带着审视猎物反应的玩味和笃定。

她坐下,拿出书本,动作平稳。只是指尖的冰凉泄露了内心的风暴。

“早啊,林同学。”金华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的熟稔和某种宣告胜利般的得意,从身后传来,比平时更近了些。他甚至用笔杆,不轻不重地在她椅背上敲了两下。

林夏的脊背瞬间绷紧如弦。她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沉甸甸地坠入肺腑。她缓缓转过身,脸上己经挂上了练习好的、略显苍白而疏淡的表情,眼神平静无波,仿佛昨天黄昏那场惊心动魄的侵犯从未发生过。

“早。”她的声音不高不低,没有温度,也没有明显的抗拒,就像一个对任何人都可以发出的、最普通的音节。

金华似乎对她的平静有些意外,他挑了挑眉,目光像探针一样在她脸上逡巡,试图找出哪怕一丝裂痕——愤怒、羞耻,或者恐惧。但他看到的只是一张平静得近乎完美的面具,甚至带着一种睡眠不足的倦怠。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更深的、带着征服者傲慢和戏谑的笑意:“脸色这么差?昨晚…没睡好?”他的语调拖长,充满了露骨的暧昧暗示,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她的嘴唇。

周围几个男生立刻发出心照不宣的、压低了的嗤笑声。

林夏的心在胸腔里狠狠一沉,胃部翻滚,屈辱感如同岩浆般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尖锐的疼痛是她维持清醒和镇定的唯一锚点。她没有收回那个敷衍而疲惫的表情,只是轻轻垂下眼睫,避开了他那令人作呕的视线,声音依旧平稳,带着一丝仿佛被学习压垮的沙哑:“嗯,刷题刷太晚了,头疼。” 她将他的陷阱巧妙推开,将原因引向了最安全、最符合她身份、也最不会被继续追问的方向——学习。

说完,她不再看他,迅速转回身,摊开了桌上的化学练习册。每一个化学符号都像在眼前跳动,根本无法看进去。但她的背挺得笔首,像一堵沉默而坚固的墙,将身后那道灼人的目光和那些充满恶意的嗤笑,死死地隔绝在外。

这虚与委蛇的回应,是她在这封闭的校园里,在这无处可逃的困境中,唯一能构筑的防御工事。撕破脸?她不敢想象在住宿的环境下,会招致金华和他那群同伴怎样变本加厉的羞辱、孤立甚至更恶劣的报复。沉默的忍受?那只会让他更加肆无忌惮,将她视为可以随意拿捏的玩物。

她只能小心翼翼地周旋,用这层看似疲惫麻木的平静假象,为自己争取一丝喘息的缝隙。内心的墙,在每一次被迫的敷衍、每一次强压下翻涌的恶心感中,无声地向上疯长、加厚。砖石是冰冷的清醒,是坚硬的拒绝,是绝不屈服的决心。她知道这很累,很屈辱,但这是她在风暴中心,唯一能抓住的浮木。下课的间隙,她总是第一个离开教室,去图书馆、去空的自习室,或者干脆在偌大的校园里漫无目的地疾走,只为避开任何可能的“偶遇”。

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像是救赎。林夏没有片刻停留,随着人流快速回到宿舍楼。公共浴室的水汽氤氲,她站在花洒下,让滚烫的水流冲刷着身体,一遍又一遍,仿佛要洗去所有沾染的气息和触感。首到皮肤发红发烫。熄灯后,宿舍陷入黑暗和室友均匀的呼吸声中。她将自己更深地埋进被子里,睁着眼睛,望着上铺床板的模糊轮廓。黑暗中,那份无处诉说的委屈和沉重的压力,像冰冷的巨石,沉甸甸地压在胸口,让她几乎喘不过气。唯有心底那堵无声高筑的冰冷城墙,是她对抗这无望现实的唯一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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