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家军驻地，临时开辟的静室之内，檀香袅袅，却驱不散空气中残留的肃杀与一丝微不可察的污秽气息。司马迅盘坐在蒲团上，周身的气息虽然比之前沉凝了许多，带着二十六颗星辰虚影轮转的深邃感，但眉宇间仍残留着一丝大战后的疲惫与强行吞噬渡劫境鬼皇力量带来的隐晦震荡。
夜无伤脸色苍白如纸，气息萎靡得像个大病初愈的老人，却固执地坐在司马迅对面，手指搭在他的腕脉上，一缕温和却又蕴含着洞察万象力量的神识小心翼翼地探入司马迅体内。
“老逼登，我真的没事了。”司马迅无奈地叹了口气，试图抽回手，“那鬼皇的力量，虽然狂暴，但己经被《亘古永宙经》彻底炼化吸收，化作了星辰根基的一部分。你再探下去，也没用。”
夜无伤不为所动，花白眉毛紧锁，浑浊的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担忧：“放屁！那可是渡劫境巅峰鬼皇的本源！扭曲、污秽、蕴含混沌邪力！就算你的功法再神异，老头子我活了这么久，也从没见过谁能这般生冷不忌地吞噬鬼族而不受其侵蚀！别逞强，让我再看看！”
他一边探查，一边絮叨：“那股阴寒死寂的鬼气，几乎成了鬼族力量的标志，寻常修士沾上一丝都足以道基崩毁，神识蒙尘。你这小子倒好，三百元婴分神鬼族不够塞牙缝不说，连渡劫境鬼皇的主脑都当成了大补药……你到底是什么做的？”
一旁的杨昊天早己不复人前那份玩世不恭的慵懒。他背着手，绕着司马迅踱步，锐利的目光像是要把他从里到外剖开看透，脸上充满了惊奇，甚至有些失态的探究欲，哪里还有半分人族初代道祖的威严，更像是个发现了新奇玩具的孩子。
“司马迅啊司马迅，”杨昊天啧啧称奇，“不得不承认，你身上的秘密，真是越来越多了，也越来越离谱了！圣人传承！诛仙剑意！现在又来个能吞噬鬼族本源、视渡劫鬼皇为‘大补药’的《亘古永宙经》！你老实交代，除了这些，你还有什么？你确定自己真是人族？怕不是什么混沌时代遗留下来的先天圣灵转世吧？怪物！绝对是怪物！”他说着，忍不住伸手想去戳戳司马迅体表自然流转的星辰微光。
司马迅没好气地躲开他的手指：“道祖，请注意你的形象。”
杨昊天闻言，这才轻咳一声，收敛了几分神色，但眼中的探究光芒丝毫未减。
司马迅看着眼前两位为自己忧心的前辈，神色郑重起来：“好了，不开玩笑了。对于《亘古永宙经》能吞噬鬼族本源一事，你们两位怎么看？这功法与鬼族之间，到底有何关联？”
夜无伤闻言，终于收回了搭在司马迅腕脉上的手，眉头依然紧锁，沉吟道：“以老头子我粗浅的见识来看，这《亘古永宙经》的力量层次，恐怕远在鬼族之上！你的功法所衍生的那股吞噬之力，霸道绝伦，似乎天生就对鬼族污秽混乱的能量有着绝对的压制和净化之能。鬼族的力量在你面前，如同冰雪遇骄阳，污秽遇净水，根本无法抵抗其炼化。这是一种……本质上的克制！”
夜无伤的分析基于首观感受，也符合常理逻辑。
然而，杨昊天却缓缓摇了摇头，他的眼神变得深邃，仿佛穿透了表象，触及力量的本源。他并未立刻否定夜无伤，而是以一种更接近大道本质的视角剖析道：“夜无伤此言，有其道理，但并非全貌。”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追忆万古的沧桑：“我曾在万载岁月前，登临此界大道之巅，执掌规则权柄，窥见过一丝混沌初开、万类竞发的景象。鬼族的力量源头，看似污秽扭曲，充满无序与亵渎，但其核心，却是一种极致的、凝练的、偏向于‘终结’与‘死寂’的混沌之力变种。它们更像是混沌本源在某个特定方向上被严重污染和极端化后的产物。”
杨昊天的目光落在司马迅身上，仿佛在看他体内流转的星辰：“而你的《亘古永宙经》，给我的感觉……它并非单纯的压制或净化鬼族之力。它更像是在……同化！在将其强行‘归源’！”
“归源？”司马迅和夜无伤同时追问。
“不错！”杨昊天斩钉截铁，“你那功法运转时，吞噬的不只是能量，更是在掠夺鬼族本源中蕴含的那一丝最原始的、接近万物起始与终结的混沌特质！它将鬼族那被污染扭曲的‘死寂混沌’，强行剥离杂质，提纯、转化，最终熔炼为你自身星辰根基的一部分！这不是简单的压制，这是一种更高层面的‘融合’！是将不同形态、但同出一源的混沌之力，强行纳入你自己的体系！鬼族之力，于你而言，不是毒药，而是……养分！是同根同源、只是走了歧路的兄弟手足被强行吞噬吸收！”
他最后总结道：“与其说是你的功法克制鬼族，不如说，你们的本源，在‘混沌’这个层次上，本就是一体两面，甚至……同出一源！《亘古永宙经》走的是堂皇正大、包罗万象、演化诸天星辰的混沌正道，而鬼族，走的是扭曲亵渎、吞噬万物归于死寂的混沌邪路！你的功法，能将其邪路之力，‘正本清源’，融入己身！”
“同出一源？混沌正道与邪路？”夜无伤听得目瞪口呆，脸上满是震撼与茫然，他喃喃道：“这……这就是道祖级别的眼界吗？万年前青天阁阁主，杨昊天……原来真的是您！”他看向杨昊天的眼神瞬间充满了敬畏，苦笑着对司马迅道：“司马小子，老头我服了！果然，能跟你这小子扯上关系的，绝不是什么泛泛之辈！道祖大人的分析，鞭辟入里，首指本源，远非我这粗陋见识可比。”
司马迅却陷入了更深的沉默。
杨昊天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一个更庞大、更黑暗的谜团之门。
本源？融入？
《亘古永宙经》与鬼族，竟有如此深层次的联系？它们的力量源头，都指向了那神秘的“混沌”？
鬼族，难道并非仅仅是入侵的外敌，而是……某种混沌力量扭曲后的形态？
那他自己呢？
圣人传承者？体内却沉睡着天道魔气与天道魔族血脉，甚至还有一个不知何时会苏醒的魔帝人格！
天道魔气与鬼族的混沌邪力，是否又有某种关联？
圣人传承选择了他，是因为他身负这些复杂到极致、甚至互相冲突的力量？还是说……这些力量，本就是圣人传承计划的一部分？
“我成为圣人传承者……究竟是福是祸？”司马迅心中涌起一股冰冷的寒意，仿佛站在万丈深渊边缘，看着迷雾深处若隐若现的庞然巨物。他背负的东西，似乎越来越沉重，也越来越危险。天道魔气、圣人传承、魔帝人格、《亘古永宙经》、鬼族本源……这些碎片拼凑在一起，指向的真相，恐怕远超他最初的想象。
就在静室内气氛凝重，司马迅陷入沉思，夜无伤震撼于道祖身份，杨昊天眼神深邃之时——
静室外，庭院阴影最浓重的一角。
冯轩无声无息地斜倚在冰冷的廊柱上，仿佛与阴影融为一体。他手中拿着一个啃了一半、果肉有些氧化发黄的苹果，面无表情地咀嚼着，目光透过窗棂的缝隙，清晰地落在司马迅沉思的侧脸上。
他咽下口中的苹果，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近乎气音的声音，冰冷地低语：
“炼化一个渡劫境鬼皇……才勉强点亮第二十六颗星辰？”
“不够，还是太慢了。”
“吞噬的量，吞噬的‘质’，都远远不够。”
他的眼神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
“此界生灵的潜能上限，还是太低。培养的进度……远远落后于预期。”
他的目光扫过司马迅，又仿佛穿透了他，看向更虚无的所在。
“通天……你这个传承者，成分真是复杂得可以。圣人、天道魔裔、魔帝、混沌古经……还有那纠缠不清的鬼族本源……这么多变数揉在一起……”
他顿了一下，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微弱、难以察觉的…期待？
“也罢。或许，正是这份复杂到极致的‘混沌’，反而可能……成为打破那既定命运长河的一个关键变数？”
最后一口苹果被咬下，发出清脆的咀嚼声。
冯轩的身影，如同被风吹散的雾气，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原地，只留下空气中一丝微不可察的苹果清香，以及那沉重的、仿佛预示着什么的话语碎片。
“先不说了，我这次吸收了这么多鬼族的力量，我要突破分神境了。”司马迅狠狠一摇脑袋，仿佛要将那些混乱的思绪甩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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