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石滚落的声响在死寂中穿刺耳膜。司马迅指尖残留的灼痛己蔓延成全身经脉的撕裂剧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脏腑深处翻江倒海的撕裂感。眼前阵阵发黑，灵力枯竭的虚空仿佛要将他彻底吞噬。他死死咬住牙关，调动最后一丝筋肉之力绷紧脊梁，如同一杆插在焦土上的断枪，硬生生将自己钉在原地。腰间的青萍剑沉寂如铁，仿佛方才那斩破神魔的一指，只是众人集体晕眩时的幻觉。
粗重的喘息打破了凝固。
夜华缓缓抬手，抹去唇边再次涌出的滚烫鲜血，脸色惨白如墓穴新雪。然而，那双因败给夜修远而黯淡的眼眸，此刻却燃起近乎焚毁自身的烈焰！震撼、茫然尽数化为纯粹的、不顾一切的剑客战意——那是窥见更高绝峰时，源自骨髓的攀登渴望！
“好…好一个执令者！”夜华的声音嘶哑，却带着刮骨钢刀般的兴奋震颤，“老祖……眼光够毒！”
他猛地吸气，胸膛剧烈起伏，榨取着残破躯壳里最后一点潜能！手中碧霄、青冥双剑发出刺耳欲裂的尖啸！青碧二色光华不再磅礴喷薄，反而急剧坍缩、凝聚，化作两颗悬于剑尖、散发毁灭气息的微型星辰！
“司马迅！”夜华剑指前方，厉喝穿透尘埃，“吾乃夜家北院，夜华！未入战团，只修手中剑！今日，以剑问道！问你这战团令，凭何而执？！”
嗡——！
双剑交叉于胸前！一股比之前更加纯粹、更加孤绝的滔天剑意轰然爆发！衣袍猎猎狂舞，脚下坚硬的符文石砖无声化为齑粉！这一刻，他不再是夜家天骄，只是一柄欲将浩瀚汪洋彻底劈开的绝世凶兵！
“我有一剑——！”
夜华的声音如同裂帛，撕裂长空！双臂肌肉贲张如虬龙盘踞！
“分沧海！！！！”
轰隆！！！
演武场上空的空间骤然扭曲、拉伸！一股浩瀚无匹、仿佛自太古洪荒奔涌而来的磅礴水意被强行接引！碧霄、青冥双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华，青碧二色不再分明，化作两道通天彻地的汹涌巨澜！这不再是单纯的水流，而是“分断”、“割裂”规则的恐怖具现！如同两道自九天垂下的灭世洪峰，带着碾碎万壑千山的意志，朝着司马迅，狂暴倾泻而下！空间被撕裂出两道巨大的、嘶鸣着的漆黑沟壑！防御光幕疯狂闪烁哀鸣！
死亡的气息冰冷彻骨！
司马迅瞳孔深处，那点源于通天传承的微弱星辰之光疯狂闪烁！逃？避？绝无生路！唯有——搏命！
灵力枯竭，经脉寸裂，青萍沉寂……他手中，唯有那块冰冷的夜家战团令——凡铁玄牌，身份凭证，非攻非守！
“给我防御！”绝望的低吼在灵魂深处炸响！他将残存的所有意志、源自通天圣境的规则洞察力、灵魂深处最后一丝不肯熄灭的战火，不顾一切地、蛮横地轰入那块凡铁令牌！不是催动它，而是将其作为意志的灯塔，投向这片被滔天沧海剑意笼罩的天地！
嗡——！
令牌剧烈震动！其表面代表夜家的军团符文骤然亮起！
轰！轰！！！
两道灭世洪流般的剑罡悍然降临！千钧一发！司马迅头顶三尺处，空间剧烈涟漪荡漾！无数复杂玄奥的防御符文凭空交织闪现——演武场守护大阵一角，被这孤注一掷的意志强行引动！
嗤嗤嗤——！！！！
恐怖的撕裂切割声震耳欲聋！青碧色的沧海剑罡如同两条狂暴的深海巨蛟，狠狠撞击、撕扯着那片仓促凝聚的符文光幕！能量乱流与破碎的符文碎片如同风暴般西射！光幕剧烈凹陷、波动、拉伸，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光幕之后，司马迅如遭万钧重锤连番轰击，鲜血从口鼻中狂喷而出，身体剧烈摇晃，持令的手掌虎口彻底撕裂，鲜血瞬间染红了冰冷的玄铁令牌！他完全是靠着骨头里的硬气，用意志将自己钉死原地！
挡住？！
夜华眼中疯狂更甚！耻辱！竟被对方借力？！
“破！！！”他厉啸如濒死凶兽，不顾周身经脉寸寸崩裂的剧痛，本源精血熊熊燃烧！沧海剑意再涨，毁灭气息滔天！
咔嚓！
一声清晰的碎裂声！那片符文光幕中心，在超越极限的沧海剑意持续轰击下，终于裂开一道刺眼的缝隙！蛛网般的裂痕飞速蔓延！
就是此刻！
司马迅眼中厉芒暴涨！他引爆意志引动大阵，等的就是夜华力量攀至巅峰、剑意最凝聚、自身防御因全力攻击而出现不可避免松懈的瞬间！
没有灵力！没有剑气！
他还有眼！
通天圣人俯瞰万界、洞穿一切虚妄规则本源的眼！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量，猛地将手中那块冰冷沉重的令牌，如同投掷一团燃烧灵魂的火焰，狠狠砸向光幕裂痕的核心！同时，他并指如剑，并非攻击，而是将全部的精神意志、源自传承深处那一缕至高无上的“圣意”，极度凝聚于指尖，带着一种漠然俯瞰、无可违逆的审判意念，隔空点向光幕裂痕之后——那两道沧海剑意彼此缠绕、力量最汹涌狂暴、却也是最核心、最不能承受本源压制的节点！
“圣！”——无声的意志轰鸣在他识海炸开！
仿佛一滴冰水落入滚烫的油锅。
就在司马迅指尖那一道凝聚了通天圣境无上威严的意念点出的刹那——
嗡！！！
那两道原本狂暴无匹、欲分沧海的通天剑柱，骤然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如同遭遇了至高无上的天敌威压，如同汹涌的海浪撞上了亘古不动的神山！
夜华瞳孔骤然缩成针尖！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无法抗拒的巨大恐惧和渺小感，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淹没了他！他那玉石俱焚的疯狂意志，他那引以为傲的、足以分断沧海的剑意，在这股纯粹源自“位格”的无形压制下，竟如同烈日下的薄雪，开始了飞速的消融、瓦解！
分沧海？在这至高无上的“圣”之意境面前，连沧海本身都显得卑微！
“不——！”夜华发出一声惊骇欲绝的嘶吼，试图强行稳住剑意，但恐惧与意志的崩塌己如雪崩！他灌注在双剑之中的灵魂力量，如同被无形的巨掌狠狠捏碎！
轰隆隆隆——！！！
失去了意志核心与灵魂驱动的两道浩瀚剑柱，还未被青萍剑斩中，便己从内部开始了彻底的崩溃！无数狂暴失控的剑气如同亿万失去束缚的凶兽，疯狂地向西面八方炸裂开来！恐怖的剑气风暴瞬间肆虐全场！地面被切割出纵横交错的深壑，防御光幕发出濒死的刺耳鸣叫！
噗——！！！
夜华如遭无形重锤轰击胸膛，一大口混合着内脏碎块的精血狂喷而出！碧霄、青冥双剑发出一声悲鸣，光华彻底湮灭，从他脱力的手中无力坠落！他雄壮的身躯如同被狂风卷起的败革，狠狠砸进数十丈外的乱石废墟，烟尘冲天而起！他挣扎着想要抬头，却只感到全身筋骨寸断，灵魂都在那圣之意境的余威下瑟瑟发抖！
令牌旋转着飞回，被司马迅染血的手掌死死攥住。冰冷的触感传来，令牌上夜家的符文黯淡无光，只是一块沾满主人鲜血的凡铁。
肆虐的风暴渐渐平息。中心那道身影剧烈地摇晃着，仿佛随时会散架。他面如金纸，七窍渗血，胸前衣襟被染透，攥着令牌的手痉挛般颤抖。但他终究，没有倒下。
青萍剑在他腰间发出一声微弱到几不可闻的清吟，缓缓滑回剑鞘。
绝对的死寂。唯余碎石滚落的单调声响。
司马迅的目光艰难地扫过狼藉的场地，扫过废墟中气息奄奄的夜华。他艰难地、一点点抬起手臂，用几乎破碎的袖子狠狠抹去下巴上黏稠的血渍。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声音沙哑破碎如漏风的风箱，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重量，砸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现在……还有谁……要问……这令牌……凭何而执？”
沉默。比虚空更沉重的沉默。所有目光，敬畏地聚焦在那个摇摇欲坠却如山矗立的少年身上，聚焦在他手中那块染血的玄铁令牌。
“咳…咳咳……”碎石堆中，夜华剧烈地呛咳着，吐出几口淤血。他挣扎着，用尽最后力气抬起头，望向司马迅的目光里，没有了震撼与茫然，只剩下一种被彻底碾压后的苍白，以及……一丝劫后重生的惊悸，和剑客骨子里不死不休的执念。
“…这...这是什么意境……”他声音嘶哑微弱，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
他死死盯着司马迅，眼中燃烧着惨烈的火焰。
“你等着……待我悟透沧海真意……再来……战过！！”
话音未落，他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
一片压抑的寂静中，演武场边缘的阴影里。
一个穿着不起眼黑色劲装的男子，斜靠在断裂的石柱旁，正慢条斯理地啃着一个红润的苹果。清脆的“咔嚓”声，在死寂中显得格外突兀。
他看着场中持令屹立的司马迅，又瞥了眼废墟中昏厥的夜华，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弧度，低声自语，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期待：
“啧，来了……”
“他，果然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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