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没接话。
他盯着苏小白的电脑屏幕，上面跳动的乱码里，偶尔闪过几串熟悉的符号，像是罗盘刻度的电子变形。
这让他想起昨夜在古玩店翻的《宅经》残卷，里面说“阴阳之气，可显于器”。
他摸了摸兜里的罗盘，铜盘在掌心微微发烫，村西的召唤更强烈了。
“我去村西看看。”他突然转身，鞋底碾碎两片枯蕨。
沈雪衣刚要开口，被赵天雄拽住袖子：“让他去，神棍爱折腾，死了正好少张嘴吃饭。”
村西比村口更暗。
林昭绕过断墙，枯井的青苔味先撞进鼻腔。半人高的井栏爬满深绿苔藓，井口飘着片腐烂的槐树叶，正打着旋儿往下沉。
他摸出罗盘，青铜指针突然疯转，像是被井底什么东西拽着，撞得刻度盘当当作响。
“穿堂煞。”林昭蹲下身，指尖划过井栏裂缝里的泥。
腐泥里混着细碎的瓷片，沾着暗红痕迹，是血，至少三个月前的。
穿堂煞最怕狭路相冲，这口枯井卡在村西巷口，风从东头吹进来，正好顺着井道灌进村子，把外头的阴煞全往村里带。
“怪不得黑雾散不了。”他捏了捏后颈，那里起了层鸡皮疙瘩。如果煞局不破，等倒计时归零，所有阴煞都会顺着穿堂风聚成实体，到时候整个村子就是个活棺材。
他刚要起身，身后传来拐杖点地的声响。“小伙子，等会儿。”
林昭转身，看见个戴草帽的老头。
老头挑着副竹扁担，左边筐里堆着油纸包，右边挂着串铜铃，风一吹叮铃作响。
他脸上的皱纹像晒干的橘子皮，笑起来却眼尾弯成月牙：“你点的外卖到了。”
“外卖？”林昭皱眉。他现实里穷得连泡面都吃不起，哪点过外卖？
老头从筐里掏出个红布包，拍掉上面的灰：“新手礼包，系统发的。三枚火符，一瓶朱砂，还有面铜镜。你刚才在村口说的那些，得用这些家伙事儿。”他把布包往林昭怀里塞，竹扁担上的铜铃突然炸响，“拿着，别客气。”
林昭接过布包时，罗盘在兜里烫得惊人。
他掀开红布，铜镜突然闪过一道红光，像根细针戳进他眼睛。
等再睁眼，眼前的世界变了。枯井井壁上缠着灰黑色的气，像条粗绳子往村里钻；石碑底座的尸油泛着幽蓝，每滴都拖着条细长的尾；连沈雪衣道袍上的金线，此刻都泛着微弱的金光。
“这是……望气术？”他脱口而出。
他爹临终前说过，林家的《鲁班书》缺了最后三页，其中一页就是“望气”。能看透阴阳二气，辨凶吉，断生死。
可现实里他试了十年，连个影子都没见着。
铜镜又暗了下去。
林昭急忙闭眼再睁，灰黑气、幽蓝尸油、金线金光全没了。
他捏紧铜镜边缘，指节发白。
刚才那一瞬间，他甚至看清了沈雪衣发间玉簪上的裂纹，里面卡着半片极小的符纸碎屑，那是玄门秘传的“锁魂契”，用来镇压阴邪的。
“小伙子，发什么呆呢？”老头挑起扁担要走，铜铃又叮铃响了两声，“记住，阳煞碑别碰，井里的东西……”他顿了顿，眯眼望了望逐渐暗下来的天，“快了。”
林昭攥着红布包往回跑。
路过村口时，苏小白的电脑突然发出刺耳的蜂鸣。
她拍着键盘嚷嚷：“信号源在井里！刚才扫描到强磁场波动，现在又没了。”
“闭嘴。”陈铁柱把枪上了膛，目光扫过逐渐变浓的黑雾，“老子闻到血味了。”
林昭没听。
他盯着天空的倒计时，数字不知何时跳到了【23:50:00】。
更远处，村庄西角传来细碎的声响，像是有人正贴着墙根，用指甲一下下划着青石板。
他摸了摸兜里的铜镜，掌心全是汗。
刚才那道红光，到底是系统给的，还是他爹说的“天命”？
风突然大了。
林昭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呜咽，像婴儿哭，又像老妇叹。
他转头，看见石碑上的“阳煞”二字，不知何时被黑雾盖住了半边，只剩个“阳”字，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林昭的跑鞋碾过青石板时，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村庄西角的呜咽声不知何时变了调子，像被扯断的琴弦，又尖又利地刺进耳膜。
他抬眼，倒计时的红光在暮色里格外刺眼。23:50:00，数字的每一笔都在跳动，像谁在屏幕后攥着秒针猛拽。
"艹！"陈铁柱的暴喝从广场传来。
林昭抬头，正看见三道半透明的影子从西墙根窜出。
那东西上半身是披头散发的女人，下半身却拖着蛇尾，指甲刮过墙面时，青石板迸出火星。
赵天雄端着突击步枪的手在抖。
他是队伍里最激进的老兵，此刻却瞪圆了眼："老子打废三个副本，头回见子弹穿过去的！"他扣动扳机的手指发狠，子弹在灵体身上激出蓝色火星，可那些东西不仅没退，反而张着嘴发出尖啸。每声啸叫都像冰锥扎进人骨头缝里。
"停手！"林昭冲进广场时，裤兜里的罗盘烫得几乎要烧穿布料。
他看见沈雪衣站在石磨旁，指尖夹着的黄符正在冒烟，却始终没燃起来。
她的眉峰紧拧，金线绣的八卦纹在暮色里暗得几乎要看不清，那支玉簪上的裂纹里，半片符纸碎屑正泛着幽光。
"林昭？"苏小白缩在石桌后，电脑屏幕映得她脸色发青，"我黑到系统提示了，说灵体免疫物理攻击。"话没说完，一道蛇尾灵体擦着她发梢扫过，带起的冷风让电脑"啪"地黑屏。
陈铁柱突然把枪砸在地上。
他盯着自己刚射出的弹孔。子弹嵌进墙里，可灵体的影子却像被捅了的马蜂窝，从西个墙角又钻出七八个。
有个披头散发的孩童灵体正扒着他的裤腿，青灰色的手指在迷彩布上洇出水渍般的痕迹。
"都别打了！"林昭冲过去拽住赵天雄的枪管，枪管还发烫，烫得他掌心发红，"你们在喂它们！"他的呼吸急促，刚才望气术看到的画面在脑子里翻涌。那些灰黑色的气正是从井里钻出来，顺着穿堂风往村里灌，灵体不过是气凝的壳，子弹穿透时带起的怨气，反而给它们补了养料。
沈雪衣终于转头看他。
她的眼尾沾着细汗，玉簪上的符纸碎屑突然发出微光，像是被什么惊动了："穿堂煞？"她的声音里带着冷嗤，"野路子也配谈煞局？"可话音未落，她指尖的黄符"滋啦"一声烧了起来，火星却没往下窜，反而逆着符纹往回烧，烫得她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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