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儿园门口，孩子们震天响的哭嚎对老师们来说己是日常。她们经验老道地从家长怀里“挖”出一个个泪娃娃，利落地抱进园内。神奇的是，一旦远离了依赖的亲人，小家伙们的哭声就像被按了暂停键，只需老师稍加安抚，便能雨过天晴。
家长们看着孩子被抱走，脸上交织着不舍与……如释重负。爱孩子是真，但魔音穿耳的折磨也是实打实的。当最后一声哭啼消失在门内，不少家长都默契地长舒一口气：“世界终于清静了！”随即脚底抹油，溜得飞快。
门口瞬间空旷下来。一位面容清秀、约莫二十八九岁的女老师这才注意到场中仅剩的三人——蒋小梅、肖玉，以及远处那个孤零零低着头的女孩。
园内新添了十几只“嗷嗷待哄”的小雏鸟，另两位老师早己投入战斗，只剩这位李老师她，朝蒋小梅歉意地笑了笑：“请稍等。”随即快步走向那个沉默的小身影。
蒋小梅理解地点点头，拉着肖玉也跟了过去。
木清婉抬起头，面前是蹲下身来的李老师。她抗拒地偏了偏头，避开对方想摸她头顶的手。李老师不以为意，视线与她平齐，笑容温和：“小朋友，你的家长呢？老师没看到呢。”
“走了。”木清婉的声音平淡无波，像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李老师眼中掠过一丝惊讶，显然这种情况不多见。她随即扬起更灿烂的笑容，由衷夸赞：“真厉害！其他小朋友都哭了，就你没有！你是个勇敢的小宝宝！”
木清婉嘴角几不可察地扯了一下。哭？最无用的东西。别的孩子能用眼泪换来心软和拥抱，而她，没有撒娇的资格。
李老师心中轻叹，这孩子家庭怕是有隐情，性格也显得格外封闭。但她依旧耐心地问：“能告诉老师你的名字吗？”
木清婉的余光瞥见走近的那对母子——那个笑容灿烂的小男孩和他温柔的母亲。她眼睫轻颤，低声吐出三个字：“木清婉。”
“真好听的名字！”李老师笑着站起身，“木清婉小朋友，现在跟老师进学校吧？里面还有很多可爱的小朋友等着认识你呢。”她转向走近的蒋小梅和肖玉招手，“小朋友，还有这位妈妈，请过来吧？”
肖玉对幼儿园本身没啥大意见，只是单纯不想离开家。此刻看到漂亮老师召唤，立刻像只撒欢的小狗般跑了过去，蒋小梅无奈地跟在后面。
小家伙跑到李老师面前急刹车，仰起小脸，露出招牌式的可爱笑容，声音清脆雀跃：“漂亮的李老师好！我叫肖玉，玉佩的玉！”
李秀秀老师眼前一亮。眼前的小男孩皮肤白皙，脸蛋圆润可爱，一双大眼睛灵动有神，长睫毛扑闪扑闪，简首是这批孩子里的颜值担当！她蹲下轻轻抱了抱他，被逗笑了：“谢谢小肖玉夸奖！老师真的很漂亮吗？”
“嗯嗯！”肖玉用力点头，小嘴像抹了蜜，“当然啦！有一点五个妈妈那么漂亮！还很温柔呢！不像我妈妈，就知道打人屁屁！”
“噗！”李秀秀被逗得心花怒放，哪个女人能抵挡萌娃的甜言蜜语？她由衷道：“小肖玉真会说话！你妈妈也很漂亮呀。”这话不假，蒋小梅气质温婉，岁月似乎格外优待她。
“臭小子！你说谁不漂亮不温柔呢！”蒋小梅“怒”了，作势要打。亲儿子当众“拉踩”？这能忍？
肖玉多机灵啊！见势不妙，哧溜一下躲到李老师身后，探出小脑袋，对着妈妈就是一个鬼脸加吐舌头：“略略略！”
蒋小梅气结：“……” 亲生的！绝对是亲生的！
李秀秀忍俊不禁，连忙起身打圆场，与蒋小梅握手：“您好，肖玉妈妈，我是小（三）班的班主任李秀秀，以后肖玉就交给我了，有什么事情您随时联系我。”
蒋小梅感激回握：“李老师您好！我家这孩子皮得很，劳您多费心。该管就管，该揍……咳，该教育就教育，他皮实！”
“哪里的话，”李秀秀笑道，“肖玉很勇敢呢，来园也不哭，一看就很懂事。” 她顿了顿，补充道：“我叫李秀秀，您叫我李老师就行。”
“好的李老师！孩子就拜托您了，我得赶去上班。有事打我报名留的电话，或者问这小子也行，他记性好。” 蒋小梅说着，把电动车篮里那个印着奥特曼的蓝色小书包给肖玉背上。
肖玉挥着小手告别：“妈妈再见！记得下午第一个来接我哦！不然……不然我就让漂亮的李老师当我妈妈啦！”
蒋小梅：“！！！” 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没扶稳电动车。很好，小子，今晚的“竹笋炒肉”有着落了！
李秀秀笑得花枝乱颤，揉了揉肖玉的小脑袋：“小滑头！走吧，跟老师进学校。” 她左手牵起活泼的肖玉，右手伸向安静的木清婉。木清婉迟疑了一瞬，还是将冰凉的小手放进了老师温暖的手心。
木清婉并不抗拒上学。对她而言，幼儿园是难得的避难所——在这里，没有无休止的辱骂，也没有落在身上的巴掌。她跟着李老师往里走，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身旁那个蹦蹦跳跳的小太阳。隔着老师的身影，她悄悄打量着肖玉阳光般耀眼的侧脸。
“现在上学……好像更好了。”一个微小的念头在她沉寂的心湖里泛起涟漪。因为她知道了他的名字——肖玉。玉佩的玉。
“很好听。”她默默想着，像藏起一颗意外得来的、带着暖意的玻璃珠。这个名字，连同他刚才灿烂的笑容和那句“一点五个妈妈那么漂亮”的童言稚语，一起刻入了她灰暗的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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