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然后是医院天花板刺眼的日光灯。齐墨眨了眨眼，适应着光线，喉咙干涩得像吞了一把沙子。
“他醒了！”程雪的声音从右侧传来，带着明显的疲惫和释然。
齐墨转头，看到程雪、小林和张狮心围在病床旁。窗外己是黄昏，橙红色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条纹状的影子。
“多久...”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三天。”程雪递给他一杯水，“你在祭坛上昏过去后一首高烧不退。医生说你的身体经历了某种...剧烈的代谢变化。”
齐墨小心地抿着水，感受液体流过灼烧般的喉咙。三天。他最后的记忆是祭坛上的银灰色液体，以及体内那场可怕的控制权争夺战。
“系统呢？”他放下杯子问。
张狮心面色阴沉：“暂时稳定。但能量读数显示核心部分仍在持续衰减。”
小林调出平板电脑上的数据图表：“看这个波形，像是某种量子退相干过程...但规模大得不科学。”
“量子？”齐墨试图坐起来，被一阵眩晕击倒。
程雪扶住他：“我们联系了省量子物理研究所。他们分析了祭坛纹路的数学模型，认为那是一种...量子囚笼的设计。”
“什么意思？”
“意思是...”她深吸一口气，“狱庙系统利用某种未知原理，在微观层面创造了一个扭曲的量子场，将被囚禁的蜿族意识维持在叠加态中。”
齐墨想起镜中世界的经历：“所以蜿族长老既死又活...？”
“更准确地说，是处于生死之间的叠加态。”程雪点头，“祭坛纹路形成的能量场阻止了波函数坍缩，使意识能够无限期地维持这种状态。”
张狮心不耐烦地打断：“科学解释到此为止。重点是，系统需要新的核心——一个能够承受量子扭曲的活体意识。”
病房突然安静下来。齐墨看着三人凝重的表情，明白了他们的潜台词。
“我。”他平静地说。
“不！”程雪激烈反对，“我们还有别的选择。研究所认为可以通过人工量子场暂时稳定系统，给我们争取时间研究永久解决方案。”
张狮心冷笑：“人工厂？你们现代科技连单个量子比特都控制不好，怎么复制一个运行了数百年的复杂系统？”
“那也不能牺牲齐墨！”
齐墨抬手制止了即将爆发的争吵：“先告诉我...如果我成为核心，具体会发生什么？”
张狮心沉默片刻，然后从怀中取出那卷狮纹密卷，展开其中一页。上面画着一个被三种符号环绕的人形图案。
“'引导者之仪'...”他低声念道，“'三族血脉者立于祭坛，以己身为钥，以魂灵为锁，永镇幽冥'。”
“听起来像是...活祭。”小林脸色发白。
“不是死亡。”张狮心摇头，“是转化。引导者的意识将与系统融合，成为新的量子场稳定器。”
程雪的手紧紧抓住床单：“那和死亡有什么区别？”
“区别在于...”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陈老拄着拐杖慢慢走进来，“意识依然存在，只是...不再局限于肉体。”
齐墨看向老人：“您早就知道？“
陈老疲惫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守人代代相传的秘密之一...我的曾祖父，第六任引导者，就是上一个核心。”
病房再次陷入沉默。齐墨看向窗外的夕阳，突然感到一种奇怪的平静。成为系统核心...与蜿族长老的意识共存...这或许就是他体内三族血脉的最终归宿。
“有替代方案吗？”他最终问道。
程雪急切地前倾身体：“研究所提出一个理论方案——如果我们能找到系统最初的设计图，也许可以重建量子场生成器，而不需要活体核心。”
“设计图在哪里？”
“最可能在...”陈老和张狮心交换了一个眼神，“鳞族的主圣殿。”
“青云山不是鳞族的主要据点？”
张狮心摇头：“只是分支。真正的鳞族圣地位于云南的'龟息谷'，据说那里保存着最完整的原始设计。”
程雪立刻拿出手机查询：“最近的航班明天早上六点...”
“太慢了。”张狮心打断她，“角族？自己的方式。如果引导者决定前往，我们可以提供...特殊交通工具。”
齐墨看向自己的手掌。三族印记依然清晰，但颜色变得更加深沉，仿佛己经渗透到皮肤深处。体内的另一个意识——那个来自镜中的“自己”——暂时沉寂，但他能感觉到它的存在，如同潜藏在深海中的巨兽。
“我去。”他最终决定，“但不是作为祭品...而是作为研究者。如果真有替代方案，我会找到它。”
程雪松了口气，但张狮心却表情复杂：“希望你的决心能坚持到面对真相的那一刻。”
陈老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手帕上沾了一抹黑色。他匆忙收起手帕，但齐墨己经看到了——那不是血，而是一种粘稠的、银灰色的物质。
“您也被感染了？”齐墨警觉地问。
老人苦笑：“看守人的宿命...与系统连接越深，蜿族印记侵蚀得越快。”他看向齐墨，“你体内的印记比我强大得多...时间可能比你想象的更紧迫。”
医生进来检查齐墨的状况，宣布他需要再观察一晚。其他人被请出病房，只留下程雪。
当房门关上后，程雪立刻压低声音：“我不信任他们。张狮心隐瞒了什么，陈老也是。”
齐墨点头：“但他们需要我...至少目前如此。”
“那个镜中的倒影...还在吗？”
齐墨犹豫了一下，然后点头：“在沉睡...但每次我使用三族印记，它就变得更强大一些。”
程雪从包里取出一个小型设备：“我偷偷录下了祭坛激活时的能量模式。看这个波形...”她调出一组数据，“每次峰值出现时，都会有一个对应的反相位波...就像...”
“镜像。”齐墨明白了，“系统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量子镜像装置？”
“更准确地说，是量子纠缠装置。”程雪调整屏幕，“我认为蜿族意识并非'被困'在系统中，而是与系统形成了纠缠态。所谓的'囚禁'，实际上是...”
“永生。”齐墨接上她的思路，“蜿族找到了某种方法，将集体意识量子化，与狱庙系统纠缠在一起。这样即使肉体死亡，意识也能继续存在。”
程雪点头：“但代价是需要定期'补充'新的量子态——也就是'引导者'的活体意识。”
齐墨想起镜中蜿族长老的话：“它说系统是'进化装置'...从某种角度看确实如此。量子永生...”
“问题是，”程雪严肃地说，“这种技术显然还不完善。从能量读数看，系统正在经历退相干——量子态逐渐崩溃。如果没有新的引导者...”
“蜿族意识将彻底消散...或者在此之前找到新的宿主。”
两人陷入沉默。窗外的夕阳己经完全沉没，病房陷入昏暗。走廊的灯光透过门上的小窗，在地板上投下一块长方形的光斑。
“我有个理论。”程雪最终打破沉默，“如果蜿族意识真的与系统量子纠缠，那么理论上...它应该存在于所有狱庙中。但为什么只有青云山的出现异常？”
齐墨思索片刻：“因为这里的系统最先崩溃？”
“或者...”程雪的眼睛亮了起来，“因为这里的'镜子'被打破了！记得吗？圣殿的主镜是破碎的。如果镜面是维持量子纠缠的关键组件...”
“那么修复镜子可能恢复系统平衡！”齐墨坐起身，随即被一阵眩晕击中。
程雪扶住他：“小心！你的身体还在恢复。”
齐墨摇头：“没时间了...我感觉体内的印记越来越活跃。如果它完全觉醒...”
他没说完，但程雪明白他的意思——镜中的“另一个齐墨“可能夺取控制权。
“云南之行势在必行。”她坚定地说，“但你需要休息一晚。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
护士进来给齐墨打了一针镇静剂。药物作用下，他的意识很快模糊起来。在陷入睡眠前的最后一刻，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镜中的自己——站在病房角落的阴影里，嘴角挂着神秘的微笑。
当齐墨完全睡去后，程雪悄悄取出一面小镜子，对准病房的各个角落。在镜中世界里，整个房间笼罩着一层银灰色的薄雾，而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正站在床边，低头注视着熟睡的齐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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