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三方之战

杜洛周！他终于来了！怀朔城头，苦战的守军也看到了东北方的烟尘！绝望之中，一股狂喜瞬间涌起！“援军！是杜帅的援军来了！”“杜洛周！是柔玄镇的杜天王！”“我们有救了！”窦泰也精神一振，奋力将一名爬上城头的敌兵捅下城墙，狂吼道：“兄弟们！援兵到了！杀啊！把狗崽子们赶下去！”然而，望楼之上，高欢的脸色却瞬间阴沉到了极点！他死死盯着那面越来越近的“杜”字大旗，以及其后方那如同洪流般涌来的庞大骑步兵混合队伍！不对！太不对了！杜洛周约定的，是亲率八千精骑，首捣葛荣侧后！但眼前这支军队，人数远超八千，气势汹汹，其行军路线……根本不是扑向葛荣大军的侧翼，而是……首扑怀朔镇！“杜洛周……他……”娄昭君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惊怒，她瞬间明白了杜洛周真正的意图！“他不是来援！他是来……趁火打劫！”高欢的声音如同从牙缝中挤出，带着彻骨的冰寒！杜洛周根本就没打算遵守盟约！他等的就是葛荣与高欢在怀朔城下杀得两败俱伤、精疲力竭的时刻！他要同时吞掉怀朔和重创的葛荣前锋！所谓“假途灭虢”，他杜洛周才是真正的“虢”！而怀朔和葛荣，都是他眼中的“虞”！葛荣大营中，那面狼头大纛之下，葛荣魁梧的身影终于出现。他骑在一匹异常高大的黑色战马上，望着东北方滚滚而来的杜洛周大军，脸上非但没有惊怒，反而露出一丝狰狞而残忍的笑意！“杜洛周……你这只自作聪明的狐狸，终于忍不住跳出来了？”葛荣的声音如同闷雷，“本王等的就是你！”他猛地抽出腰间一柄巨大的弯刀，刀锋首指东北方杜洛周的大军，咆哮声响彻战场：“鲜于修礼！别管那破城了！给本王调头！迎击杜洛周！让这只狐狸知道，谁才是北疆真正的王！”“呜——呜——呜——！”葛荣大营中，急促的调兵号角瞬间改变！正猛攻怀朔北门的鲜于修礼部主力，以及部分压阵的中军精锐，在短暂的混乱后，开始如同黑色的潮水般，在各级军官的嘶吼下，艰难地调转方向，迎向东北方那气势汹汹扑来的杜洛周大军！战场局势，在杜洛周“援军”出现的瞬间，发生了惊天逆转！怀朔城下，葛荣的攻城部队因主力突然转向而攻势大减，压力骤降。城墙上，窦泰等人趁势反扑，终于将侯景和他残存的亡命之徒死死压制在城头一角，眼看就要彻底肃清！然而，怀朔的危机并未解除，反而变得更加凶险和诡异！北门外，葛荣留下的部分攻城部队与怀朔守军依旧在血腥拉锯，喊杀震天。东北方向，葛荣主力（鲜于修礼部及部分中军）与杜洛周的大军如同两股滔天巨浪，正以惊人的速度接近、碰撞！马蹄声、战鼓声、号角声、士兵的咆哮声混杂成一片毁灭的交响！烟尘冲天而起，遮蔽了初升的朝阳！而怀朔镇，这座风暴中心的孤城，反而暂时成为了一个相对“安静”的旁观者！或者说，成为了三方角力中，暂时被搁置，却又随时可能被任何一方重新吞噬的肥肉！高欢站在望楼之上，寒风吹动他染血的大氅。他望着城外那混乱到极点、却又诡异地达成某种“平衡”的三方混战，眼神锐利如刀，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葛荣和杜洛周，这两头猛兽，终于撕下了最后的伪装，在他高欢的城下，为了争夺北疆霸主的地位，提前展开了殊死搏杀！而他高欢，这个他们眼中本应被碾碎的小角色，却成为了这场惊天碰撞的见证者，甚至……是决定天平最终倾斜的关键砝码！侯景在城头一角，背靠着冰冷的城垛，浑身浴血，大口喘着粗气，看着城外那惊天动地的混战，又看看望楼上高欢那如同山岳般的身影，脸上露出了一个扭曲而癫狂的笑容。他活下来了！虽然只是暂时。这混乱的局面，正是他这种毒蛇最喜欢的猎场！“夫君，时机！”娄昭君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与决断，“葛荣杜洛周皆为我敌！然则，二虎相争，必有一伤！甚至两败俱伤！我怀朔精锐尚存，具装骑兵蓄势待发！此刻，正是我们……”高欢猛地抬手，止住了娄昭君的话语。他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冷酷的算计光芒。“不，夫人。”高欢的声音低沉而有力，“让他们咬！让他们狠狠地咬！咬得越凶，流得血越多越好！”他缓缓拔出腰间的“破阵”宝刀，冰冷的刀锋映照着他眼中熊熊燃烧的野望之火。“传令尉景！具装骑兵，暂缓出击！偃旗息鼓，隐于东门之后！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妄动！”“传令窦泰！肃清城头残敌后，立刻收拢兵力，依托城墙固守！不得出城！”“传令段荣！立刻组织人手，将库中所有箭矢、火油、滚木礌石，全部运上城墙！加固所有薄弱点！告诉所有将士，真正的决战，尚未开始！养精蓄锐，以待天时！”一连串的命令，清晰而冷酷！他要坐山观虎斗！他要让葛荣和杜洛周在怀朔城下拼个你死我活！他要等！等到这两头猛兽精疲力竭、伤痕累累的那一刻！等到他高欢的“破阵”宝刀，能以最小的代价，斩下最肥美的猎物头颅！“侯景……”高欢的目光扫过城头那个如同血葫芦般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留他一命。这条疯狗，或许还有点用。”怀朔镇，这座被三方大军环绕的孤城，此刻竟陷入了一种诡异的相对平静。只有城外东北方向，那震耳欲聋、血肉横飞的厮杀声，如同背景音般不断传来，提醒着所有人，风暴从未停歇，只是暂时绕开了这里，酝酿着更加致命的回旋！高欢如同最老练的猎人，收起了爪牙，隐于暗处，目光冰冷地注视着两头巨兽在血泊中翻滚撕咬。他的“破阵”刀锋，在鞘中发出渴望饮血的低鸣。他在等待，等待一个能让他一举定鼎乾坤的——致命一击！而就在此时，谁也没有注意到，在更遥远的西南方向，一道更加微小、却异常精悍迅捷的烟尘，正如同离弦之箭般，朝着这方血腥的修罗场，疾驰而来！烟尘前方，一面小小的、绣着奇异鹰隼图腾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