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逼入涂山藏书阁啃噬那些厚重如砖、字迹仿佛会游动的典籍整整七天后。
林墨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快要被榨干，变成书页间一抹黯淡的墨渍。
空气里弥漫着陈旧纸张、干燥墨块和若有若无的妖力尘埃混合的奇异气味，吸一口都觉得脑仁发胀。
东方月初在林墨旁边，己经以头抢桌，发出轻微的鼾声，口水都快滴到摊开的《涂山妖律精要》上了。
林墨揉了揉酸涩无比、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窗外透进来的、象征着自由与新生的晨光，终于鼓起了破釜沉舟的勇气。
林墨深吸一口气，那带着霉味的空气似乎也带上了一丝决绝的味道。
林默转向窗边那个慵懒倚着、正百无聊赖地用指尖卷着自己一绺头发的身影——涂山雅雅，监督者兼“狱卒”。
“雅…雅雅！”
林墨努力让自己的笑容显得真诚又带着恰到好处的谄媚，声音因为久未大声说话而有些干涩。
“您看，这藏书阁的浩瀚典籍，如同汪洋大海，小弟我在这七天里，那是日夜兼程，悬梁刺股，不敢有丝毫懈怠！”
“如今，终于…终于算是…呃，‘醍醐灌顶’，‘融会贯通’了！您看…这下一步…是不是…”
林墨一边说，一边疯狂地朝她眨眼睛，眉毛都快飞出去了，暗示的意味浓得化不开。
涂山雅雅闻声，慢悠悠地转过头。她的眼眸，慵懒地扫过林墨布满疲惫的脸，里面清晰地林墨映出此刻强作镇定的窘态。
她精致的眉梢微微一挑，红唇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仿佛一只看着爪下老鼠徒劳挣扎的猫咪。
“哦~？”
她故意拖长了调子，那声音带着一丝玩味，挠得你心头发痒，“学完了？这么快？看来我们林墨小弟弟，还真是个…‘天才’呢？”
她把“天才”二字咬得格外轻佻。
在林墨紧张得手心冒汗、心跳如擂鼓的注视下，她的眼珠转了转，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主意，慢悠悠地开口：“那我考考你呀…看看你这‘融会贯通’，到底通了没有…”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欣赏着林墨瞬间绷紧的身体和屏住的呼吸。
就在林墨觉得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时，她才用一种轻飘飘的、仿佛谈论天气般的语气，抛出了那个足以让你当场石化的“难题”：“你能不能说一句喜欢我？”
“……”
林墨感觉一股热血首冲天灵盖，眼前似乎有金星在闪烁。
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差点一口气没上来首接背过去。
林墨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和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吐槽，用尽全身力气才把那股郁气压下去，从牙缝里挤出干巴巴的几个字：“涂…山…雅…雅…我喜欢你。”
“嗯~” 涂山雅雅脸上的笑容瞬间绽放开来，如同最艳丽的彼岸花，带着一种恶作剧得逞的满足感。
她满意地点点头，仿佛你通过了什么惊天动地的终极考验，“不错不错，看来确实是用心‘记’住了呢。行吧，看在你这么‘刻苦努力’的份上，姐姐我大发慈悲，这就叫容容过来，领你去见识见识我们涂山的‘红仙班’?。”
她指尖一点，一道微弱的蓝光如同游鱼般窜出窗外。
“呼……” 林墨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后背几乎被冷汗浸透，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解脱了！终于解脱了！
然而，这巨大的喜悦和“考题”的离谱程度，瞬间点燃了旁边另一个“囚徒”的希望。
“雅雅姐！雅雅姐！还有我！还有我啊！”
东方月初猛地从“昏迷”中惊醒，一个饿虎扑食般的箭步窜到涂山雅雅面前，指着自己的鼻子。
他的眼睛瞪得像铜铃，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
“我也学好了！真的！我头悬梁锥刺股！比林墨还刻苦！您快考考我！随便考！我保证对答如流！”
他挺起胸膛，一副胸有成竹、舍我其谁的模样。
涂山雅雅斜睨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就凭你？”。
她脸上的促狭瞬间消失，换上了一副洞察秋毫、明察万里的表情，像是突然被某个智慧老妖附体。
红唇一撇，吐出的话语冰冷又带着绝对的权威：“你？不行。”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随意地指了指东方月初桌上那本厚得能当枕头的《狐妖通史》，“等你什么时候能把这本书，从最后一页开始，一字不落地倒着默写出来，再来跟我谈‘学好了’。至于现在嘛…”
她目光转向门口，正好看到一抹绿色的身影慢悠悠地踱进来，“容容来了，让她亲自来‘关照关照’你吧。”
那“关照”二字，被她咬得极重，带着某种不言而喻的“亲切”意味。
东方月初脸上的自信和激动瞬间凝固、碎裂、崩塌。
他如同被抽走了脊梁骨，整个人都灰败了下去，嘴巴张了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绝望地看着涂山雅雅，眼神里充满了“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的灵魂拷问。
“他这是怎么了？”
涂山容容带着她那标志性的、仿佛能洞悉一切却又深藏不露的眯眯眼笑容，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她的目光在林墨和东方月初之间轻轻一扫，便己了然于胸，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容容姐！救命啊！”
东方月初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猛地扑到涂山容容面前，声泪俱下（夸张）
“我学好了！真的！雅雅姐她…她区别对待！您快考考我！用最难的题考我！我行的！”
涂山容容那双弯弯的狐狸眼笑意盈盈，像两弯狡黠的新月。
她轻轻拍了拍东方月初的肩膀，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好呀，你这么有自信，我很欣慰呢。那就…考考你吧。”
她略作沉吟，似乎在挑选一个“合适”的问题，然后轻启朱唇，用最温柔的语调，抛出了最锋利的刀子：
“嗯…涂山狐妖法术中，最基础也是最核心的红线仙技法‘情丝绕’，其灵力运转的第三节点名为‘心璇窍’。此窍若在施法过程中突遭外力冲击，譬如…嗯…被一颗蕴含‘破法’属性的石子击中，会导致情缘线产生几种异常波动？”
“这些波动在‘缘镜’中分别会呈现出何种色彩？又各自对应着目标双方可能发生的何种情感异变？譬如，是猜忌加深，还是爱意扭曲？抑或是…缘断情绝？”
“……”
整个藏书阁瞬间安静得可怕，连尘埃落下的声音仿佛都能听见。东方月初脸上的表情彻底石化、龟裂、然后碎成了粉末。
他张着嘴，眼睛瞪得溜圆，额头上瞬间冒出了细密的冷汗，支支吾吾：“呃……这个……节点……心璇窍……波动……大概……呃……三……不，西……五……七八种？色彩……赤橙黄绿青蓝紫？”
他语无伦次，求助般地看向林墨，眼神里充满了“兄弟拉我一把！”的绝望。
林墨抱着胳膊，肩膀难以抑制地微微抖动，拼命咬着嘴唇才没笑出声来。让你小子刚才想捡漏！现在知道什么叫“社会险恶”了吧！
窗边的涂山雅雅更是毫不客气地“哼”了一声，声音里充满了“我就知道”的不屑和“活该”的畅快。
涂山容容遗憾地摇摇头，那叹息声轻柔得像一片羽毛，却重得足以压垮东方月初最后的希望：“唉……看来你在知识的海洋里，还需要多游几个来回呢。这基础中的基础，还需好好夯实哦。”
她不再看石化状态的东方月初，转而面向你，那笑容依旧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对聪明人的赞许（或者说，对能理解她“幽默感”的人的认可）：
“至于林墨你……”
她顿了顿，“既然雅雅姐都认可你‘学有所成’了，那便随我来吧，红仙班的新生活，在等着你呢。”
“多谢容容姐！”
林墨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应声，声音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激动。
你迅速收拾了一下自己那少得可怜的东西（主要是东方月初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快步跟上涂山容容轻盈的步伐，逃离了这座弥漫着知识“霉味”和精神压迫的藏书阁。
身后，只留下东方月初对着堆积如山的典籍发出杜鹃啼血般的哀嚎：“雅雅姐！容容姐！这不公平——！林墨！你这不讲义气的家伙！等等我啊——！”
涂山容容的步伐不疾不徐，带着你穿梭在涂山雅致清幽的亭台楼阁之间。
阳光透过繁茂的枝叶洒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清香和淡淡的、甜丝丝的花香，与藏书阁的沉闷压抑形成了天堂与地狱般的对比。
林墨的心情如同挣脱牢笼的飞鸟，瞬间轻盈起来，贪婪地呼吸着这自由的空气。
涂山藏书阁，名副其实的活化石图书馆，包罗万象。
从人间界尘封的王朝史书、地理百科、诗词歌赋，到妖界隐秘的种族谱系、奇闻异录、功法秘术，甚至一些禁忌的传说与契约，都被涂山以强大的财力和影响力搜罗至此。
东方月初其实并非真的厌恶读书本身，他既然打定主意要在涂山安家落户、赖上一辈子，就没打算当个不学无术的废柴。
只是刚才那“考题地狱”与“放生天堂”的极致对比，实在过于魔幻现实主义，让他那颗年轻而骄傲（且有点中二）的心灵，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暴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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