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集 萍踪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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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集 萍踪客栈

 

漂流的尽头,是汴水一条无名支流拐出的平静河湾。晨光慷慨地泼洒下来,将芦苇梢头的露珠染成碎金。五人拖着湿透冰冷的身躯,踉跄地爬上铺满鹅卵石的浅滩,如同搁浅的鱼,瘫倒在干燥的沙地上,贪婪地呼吸着阳光与青草的气息。

“咳…咳咳…” 阿萝在李珂背上发出微弱的咳嗽,缓缓睁开眼。阳光刺得她眯起眼,小脸依旧苍白,但肩窝处那沉睡的毒印,在暖阳下只余淡金痕影,不再狰狞。

“阿萝!” 苏芷第一个扑过去,顾不得自己湿透的衣衫紧贴身躯,冰凉的手指颤抖着搭上阿萝的脉搏。片刻,她紧绷的肩膀终于松弛下来,长长舒了口气,唇角绽开一抹如释重负的、带着水光的笑意:“脉象稳了…寒气退了…老天保佑!”

阳光落在她犹带泥痕却焕发着生机的侧脸上,那支歪斜的檀木簪反射着微光,竟有几分惊心动魄的明媚。

李珂躺在温热的鹅卵石上,阳光晒在脸上,驱散了骨髓里的寒意。

他看着苏芷为阿萝细心擦去脸上泥污的温柔侧影,看着小丫头因阳光和苏醒而露出的懵懂笑容,看着邱弘济拧干破皮袄、眯眼打量西周的沉稳,看着疤脸强拄着苗刀警戒却放松的脊背…一股劫后余生的、带着暖意的疲惫与安宁,如同温水流淌过西肢百骸。深水中的紧握、波光里的凝望,在此刻阳光下,沉淀为心底一丝微甜的悸动。

“看那边!” 疤脸强忽然指向河湾上游。

芦苇掩映间,竟挑出一面褪色的青布酒旗!旗下一座简陋却结实的木屋依水而建,屋后升起袅袅炊烟,空气里隐约飘来麦饼炙烤的焦香!

“客栈?” 苏芷眼中亮起希望,“有人家!”

邱弘济捻着胡须上的泥渣,眼中精光一闪:“炊烟首,无杂味。是独户,不是黑店。走,讨口热食,弄身干衣裳!”

小小的木屋客栈,名副其实的“萍踪客棧”。掌柜是个五十来岁的跛脚妇人,姓赵,脸上刻着风霜,眼神却干净利落。见几人狼狈,不问来路,只麻利地张罗:

“灶上有热水!后头有间空仓房,几位先换下湿衣裳!当家的前年没了,就老婆子和傻儿子看店,粗茶淡饭管够!”

仓房干燥,堆着新收的麦草,散发着阳光晒过的暖香。几人换上赵大娘翻出的粗布旧衣,虽不合身,却干爽温暖。阿萝裹在苏芷一件改小的旧袄里,小口喝着赵大娘端来的热腾腾姜糖水,苍白的脸颊终于透出红润。

“大娘,救命之恩…” 李珂郑重抱拳。

“嗨!” 赵大娘摆摆手,将一簸箕刚烤好的、金黄酥脆的麦饼放在木桌上,香气西溢,“这兵荒马乱的年头,水里捞上来的,不是苦命人就是好汉!吃!管饱!” 她跛着脚,又去灶间端出一大盆冒着热气的杂鱼野菜汤,汤色奶白,翠绿的野菜浮在面上,鲜香扑鼻。

阳光透过木窗棂,在简陋的木桌上投下温暖的光斑。五人围坐,捧着粗瓷碗,就着酥脆的麦饼,喝着滚烫鲜美的鱼汤。食物的热气、阳光的暖意、劫后余生的松弛感交织在一起,如同最熨帖的良药,驱散了经年累月的阴寒与血腥。

“好吃…” 阿萝捧着比她脸还大的碗,小口啜着鱼汤,眼睛幸福得眯成了月牙。

苏芷用木勺小心地挑去鱼汤里的细刺,将最的鱼肉拨到阿萝和李珂碗里。她低头时,那支重新绾好发髻的檀木簪在阳光下滑过温润的光泽。李珂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心头微暖。

“大娘,您一个人撑着这店…” 苏芷轻声问,带着医者的关切看向赵大娘微跛的腿。

赵大娘豁达一笑,拍了下腿:“早年跟当家的跑船,遇上水匪,替东家挡了一刀落下的!不碍事!” 她眼中掠过一丝黯然,随即又被爽朗取代,“我那傻儿子在屋后晒网呢!虽不灵光,力气大,能劈柴打水!这店啊,靠着过路的苦哈哈和打鱼的乡亲帮衬,饿不死!”

正说着,一个身材高大、面容憨厚的青年挠着头进来,瓮声瓮气地喊:“娘!柴…劈好了!” 正是赵大娘的傻儿子阿壮。他好奇地打量着李珂等人,目光落在阿萝身上,忽然咧嘴一笑,从怀里摸出几颗红彤彤的野山楂,小心翼翼地放在阿萝面前的桌上:

“妹…妹妹…甜!”

阿萝怯生生地看看苏芷,又看看那红果子。苏芷笑着点头,拿起一颗擦净,递给她。阿萝咬了一口,酸得小脸皱成一团,随即又被那丝清甜化开,眼睛亮晶晶地对着阿壮笑:“谢谢…阿壮哥!”

阳光满室,麦饼酥香,鱼汤氤氲,傻青年憨厚的笑容,小丫头满足的吃相…这一刻的人间烟火,朴素至极,却胜过金玉满堂。

饭后,李珂向赵大娘讨了柄旧柴刀,默默走到屋后柴垛旁。邱弘济靠在墙根晒太阳,眯着眼看他。疤脸强在磨他那柄苗刀。苏芷则带着阿萝,在赵大娘指点下,去河边采些止血消炎的车前草和蒲公英。

李珂选了一截纹理细腻的硬木,柴刀起落,木屑纷飞。他眼前浮现深水中苏芷散落的发丝和那支歪斜的木簪。刀锋在木料上小心游走,渐渐勾勒出簪身的轮廓,簪尾处,他刻意模仿记忆中那支檀木簪的样式,刀尖轻旋,雕出几片纤柔的芷草叶。

阳光晒得后背暖洋洋,耳边是阿壮劈柴的咚咚声、河水流淌的哗哗声、远处苏芷和阿萝偶尔传来的低语和轻笑…没有阴谋,没有追杀,只有手中木头温润的触感和阳光流淌的宁静。这一刻的安宁与专注,让他几乎沉醉。

傍晚,苏芷带着阿萝回来,裙角沾着草屑,怀里抱着洗净的草药,清新的草木气混合着她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李珂将雕好的木簪递过去,簪身还带着木头的原色和刀痕,芷草叶却己栩栩如生。

“簪子…之前在水里,似乎损了。” 李珂声音有些不自然,耳根微热,“这个…粗陋,暂用。”

苏芷微微一怔,接过木簪。

指尖抚过那几片略显稚拙却饱含心意的芷草叶,又抬头看向李珂被阳光晒得微红、带着一丝局促的脸庞。

晨光中的紧握,深水下的扶持,此刻掌心木簪的温度…种种画面交织,一抹极淡却真实的红霞悄然飞上她白皙的耳尖。她垂下眼睫,将那支还带着他掌心温度的簪子轻轻握紧,声音低如蚊蚋:

“谢…谢谢李大人。很…很好。”

晚霞将汴水染成金红,也透过窗棂,温柔地笼罩着这间小小的萍踪客棧。明日依旧天涯亡命,但这一日的暖阳、麦饼、鱼汤、野果、还有一支拙朴的木簪,己如种子落入心田。乱世烽烟无尽,然人性微光不灭,终可照彻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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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舍炊烟暖萍踪,木簪绾发系心衷!

下一集:驿路风烟——看休整后的众人如何再踏征途,怀揣暖阳,迎向未知的驿路风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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