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归墟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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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归墟引

 

长安,田府厢房。

绝对的冰狱。时间与空间仿佛被冻结在万载玄冰之中。墙壁、地面、屋顶,覆盖着厚达数寸、闪烁着幽蓝寒芒的坚冰,冰层深处,是无数被瞬间冻结的符箓残片,如同远古冰川中封存的遗迹。空气凝滞,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吸入亿万根冰针,刺痛肺腑。

苏子瑜倒在冰冷的冰面上,身下一滩暗红的血冰触目惊心。玄诚子那枚紫金符箓没入她后心,勉强护住她最后一线微弱的心脉,但她的气息己如同风中残烛,每一次微弱的起伏都带着濒死的断续。经脉被两股同源相斥的寒玉之力彻底撕扯、冰封,生机正迅速流逝。

风暴的中心,是裴清欢。

她悬浮在床榻上方尺许的空中,并非漂浮,而是被一股无形而狂暴的寒玉之力托起。周身环绕着无数急速旋转的冰晶碎屑,发出刺耳的尖啸。眉心那冰晶漩涡印记如同冰封的星辰核心,爆发出足以刺瞎人眼的恐怖蓝芒!那只曾紧握苏子瑜的手,五指成爪,无意识地虚抓着,每一次微小的动作,都在虚空中撕裂出五道清晰、散发着绝对零度气息的冰蓝轨迹!这些轨迹并非瞬间消散,而是如同凝固的伤痕,烙印在冻结的空间里,不断释放着冻结一切的寒气。

整个厢房,正在被她体内失控爆发的归墟寒力,从内而外地重塑、同化、冰封!坚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厚,向内挤压!玄诚子须发皆白,连眉毛都覆盖着厚厚的冰霜,护体金光被压缩到紧贴体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指间捻着一枚用自身精血绘制的赤金色符箓,符箓上金光流转,却无法突破那层环绕裴清欢的绝对寒域!

“归墟…归墟之力彻底失控…这是要…同化现世…” 玄诚子声音艰涩沙哑,带着前所未有的惊骇。他从未想过,一个凡人之躯,竟能引动如此接近世界本源的冰寒伟力!这己非救人,而是阻止一场灭顶之灾!

就在玄诚子准备拼着道基崩毁、强行激发本命精血符箓做最后一搏的刹那——

嗡!

裴清欢那只虚抓的手,手腕上那枚融合了昆仑古玉镯的冰蓝印记,突然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那光芒并非眉心印记的狂暴毁灭之蓝,而是一种深邃、内敛、如同万载寒潭最深处沉淀的幽光!

这幽光出现的瞬间,环绕她周身狂暴旋转的冰晶碎屑,猛地一滞!那疯狂爆发的归墟寒力,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轻轻拂过,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却无比清晰的凝滞!

紧接着,裴清欢那只手,五指猛地向内一收!仿佛抓住了虚空中的某根无形的“线”!不是撕裂,而是…牵引!

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九幽最深处的恐怖吸力,骤然以她那只手为中心爆发开来!

目标,并非玄诚子,也非这冰封的厢房!

而是…她自身!

是那失控爆发的、足以冰封一切的归墟寒力本身!

呼——!

如同长鲸吸水!厢房内肆虐的、冻结一切的恐怖寒气,那悬浮的冰晶风暴,那烙印在虚空中的冰蓝轨迹,甚至那覆盖墙壁地面的幽蓝坚冰…所有失控外泄的寒玉之力,都被这股源自她手腕印记的恐怖吸力强行拉扯、扭转,化作一道道肉眼可见的冰蓝色能量洪流,如同百川归海,疯狂地倒灌回裴清欢的体内!

“呃…啊——!” 昏迷中的裴清欢,身体剧烈地弓起,发出一声痛苦到灵魂深处的无声嘶鸣!眉心那爆裂的冰蓝核心骤然向内塌缩!她周身的皮肤下,肉眼可见地浮现出无数冰蓝色的、如同蛛网般的恐怖纹路!仿佛她的身体,正在被这强行倒灌回来的、远超承受极限的寒力撑裂!

这是饮鸩止渴!是自我吞噬!以自身为容器,强行将失控毁灭的力量重新封印!代价…可能是彻底的湮灭!

玄诚子瞳孔骤缩!机会!这是唯一的、稍纵即逝的机会!他手中的赤金血符毫不犹豫地化作一道燃烧的金虹,瞬间穿透了那因力量倒灌而出现缝隙的寒域,精准地印在裴清欢眉心的塌缩漩涡之上!

“封神镇海,定魄安魂!敕!”

轰!

金符爆开,化作无数细密的金色符文锁链,瞬间缠绕上裴清欢周身浮现的冰蓝蛛网!符文锁链与冰蓝蛛网剧烈摩擦、碰撞,发出刺耳的金属刮擦声和冰晶碎裂声!如同在冰封的火山口上强行加冕!

裴清欢的身体剧烈抽搐,眉心印记的光芒在金符与冰网的交织下明灭不定,时而狂暴欲裂,时而勉强收敛。那倒灌的寒力洪流与金符的封印之力,在她濒临崩溃的躯壳内,展开了一场凶险万分的拉锯战!

而就在这狂暴力量的核心深处,在那冰蓝蛛网与金符锁链交织的最中心…裴清欢那只牵引归墟之力的手腕上,冰蓝印记的光芒,却诡异地、持续地亮着。如同风暴眼中,唯一沉静的灯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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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叶城,酒窖深处,冰封缺口下。

死寂。沉重的喘息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带着浓重的血腥和劫后余生的麻木。

头顶,那片被幽蓝坚冰强行封死的缺口,如同镶嵌在死亡穹顶上的巨大疤痕。冰层厚达尺许,幽蓝深邃,散发着刺骨的寒意。冰层之下,隐约可见扭曲模糊的人影在徒劳地敲打、劈砍,却无法撼动这诡异的寒冰分毫。沉闷的撞击声和模糊的吐蕃语咒骂,如同隔着一个世界传来,更添几分压抑。

郭昕单膝跪在冰冷的酒泥中,那柄横刀深深插入地面,是他唯一支撑身体的倚仗。他低着头,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冰碴刮擦喉咙的刺痛,每一次呼气都喷出带着冰晶的白雾。眉骨处那道旧疤不再灼热,而是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白霜,如同冻结的火焰。深潭般的眼眸紧闭,浓密的睫毛上也结满了细小的冰粒。

极度的枯竭与刺骨的冰寒,如同两条毒蛇,噬咬着他的骨髓和灵魂。方才那逆斩苍穹、冰封地陷的一刀,榨干了他最后一丝生命力,也彻底引爆了强行融合寒玉刀气与自身杀伐意志的反噬。他感觉自己像一块被彻底抽空、又在绝对零度下冻裂的顽铁,意识在无边的黑暗与冰寒中沉浮,仅靠一丝不屈的本能,死死攥着那插入地面的刀柄。

“节帅…节帅!” 李承业的声音嘶哑焦急,从旁边传来。他右胸的伤口在刚才的剧烈震荡中再次崩裂,血水混合着酒泥浸透了破烂的衣甲,但“寒玉酒”带来的冰冷麻木感暂时压制了剧痛。他挣扎着爬到郭昕身边,伸手想扶,却被郭昕周身散发的、如同实质般的冰冷气息刺得手指发麻。

“别…碰…” 郭昕的声音微弱得如同呓语,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沙哑。他依旧低着头,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每一次颤抖都似乎要散架。

周围的残兵们或坐或躺,靠在冰冷的土壁和破碎的酒瓮上。短暂的狂喜早己褪去,只剩下深入骨髓的疲惫和茫然。头顶的冰封暂时阻挡了死亡,但也如同一个巨大的棺盖,将他们死死扣在这绝望的地窖里。饥饿、伤痛、寒冷,以及那越来越稀薄、混杂着酒气、血腥和焦糊味的空气,都在无声地宣告着:这喘息,不过是死亡降临前的缓刑。

“酒…寒玉酒…还有吗?” 一个断了腿、脸色青紫的年轻士卒虚弱地问,声音带着绝望的渴求。那是他们唯一能短暂忘却痛苦、凝聚意志的东西。

李承业艰难地回头看了一眼酒窖深处那巨大的裂缝酒瓮,裂缝处早己不再滴酒。之前接取的少量“寒玉酒”早己在豁口防御和刚才的搏命中耗尽。“没了…都没了…” 他声音苦涩,看着郭昕摇摇欲坠的身影,心如刀绞。节帅是他们的主心骨,是这绝望深渊里唯一的灯塔,可此刻,这灯塔自身的光芒也即将熄灭。

就在这时!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毫无征兆地在郭昕怀中炸开!不是七杀令!而是…一种仿佛来自九幽最深处的恐怖吸力!这吸力并非针对他的身体,而是…首指他体内那枯竭混乱、濒临冰封的经脉深处!

郭昕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深潭般的眼眸深处,那沉静的冰蓝寒芒早己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燃烧到极致的、混乱的赤红血光!那是他自身杀伐意志在绝境中最后的疯狂燃烧!

然而,就在这混乱的血色深处!一点极其微弱、却纯粹到极致的冰蓝星芒,如同被那恐怖吸力强行从灵魂深处剥离出来,骤然亮起!这一点星芒,正是之前隔空而来、融入他经脉的寒玉刀气本源!

“呃啊——!” 郭昕发出一声野兽般的、痛苦与解脱交织的嘶吼!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撕裂!那一点寒玉本源,如同被无形的巨力强行抽走!顺着那跨越万里虚空的恐怖吸力,疯狂地倒卷而去!

这剥离,带来的是毁灭性的剧痛!仿佛将他最后一点赖以支撑的“秩序”根基彻底挖走!郭昕周身那冰冷的死气骤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狂暴、更加混乱、如同熔岩喷发前的毁灭气息!眉骨旧疤上的冰霜瞬间汽化,那道疤痕如同烧红的烙铁,再次变得赤红灼热!他体内仅存的气血,在这本源被抽离的剧痛刺激下,如同回光返照般疯狂燃烧起来!

“杀——!!!” 一声完全失去理智、只余最原始杀戮本能的咆哮,从郭昕喉咙深处迸发!他猛地拔出了插入地面的横刀!刀身之上,不再是冰蓝寒芒,而是覆盖着一层妖异的、如同凝结血焰般的暗红光芒!他双眼赤红,如同择人而噬的凶兽,毫无焦距地扫视着周围,沉重的喘息如同破旧的风箱!

“节帅!” 李承业骇然失色,不顾那灼人的气息,猛地扑上去死死抱住郭昕持刀的手臂!“醒醒!节帅!是自己人!”

周围的残兵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剧变惊呆了。上一刻还如同冰封枯木的节帅,此刻却变成了燃烧的凶神!那狂暴的杀意如同实质的浪潮,冲击着他们脆弱的神经。

“嗬…嗬…” 郭昕喉咙里发出浑浊的嘶吼,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李承业,握刀的手因用力过度而剧烈颤抖,暗红的刀锋几乎要贴上李承业的脖颈!那混乱的杀意正在寻找宣泄的目标!

酒窖内,刚刚获得喘息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绝望的阴影,以另一种更令人心胆俱裂的方式,笼罩了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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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关古道,夜,月牙泉畔。

一弯清冷的残月悬在墨蓝色的天幕上,将清辉洒落在戈壁滩上这片小小的绿洲。月牙泉如同一枚遗落大漠的翡翠,水面倒映着月光和稀疏的芦苇影子,宁静得近乎虚幻。

这难得的生机之地,此刻却被浓烈的血腥和死亡气息玷污。几匹骆驼的尸体倒在泉边,浑浊的血水将清澈的泉水染红了大片。七八具穿着破烂皮袄的尸体以各种扭曲的姿态散落在泉眼周围,大多是商旅打扮,致命伤是锋利的弯刀劈砍。一场小规模的遭遇劫杀刚刚结束。

萨比尔蜷缩在一丛茂密的芦苇后面,浑身沾满泥浆和血污,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他死死抱着怀中的陶瓶,冰冷的瓶身紧贴着他狂跳的心脏。那双曾经精明的粟特商人眼睛里,此刻只剩下极致的恐惧和劫后余生的茫然。

就在半个时辰前,他拖着几乎散架的身体,好不容易看到这片绿洲的水光,以为能喝口水喘口气时,一队凶悍的沙匪如同鬼魅般从沙丘后冲出,袭击了另一支比他稍早到达的小商队。屠杀在瞬间发生。萨比尔几乎是凭着求生的本能,连滚带爬地躲进了这片芦苇丛,眼睁睁看着那些商旅在惨叫中被砍倒。沙匪们搜刮了财物,在泉边饮马,喧嚣了片刻,才骂骂咧咧地策马消失在戈壁深处。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真实而频繁地笼罩着他。每一次闭眼,野狼峡那沉默的黑色弯刀,月牙泉边凄厉的惨叫,都如同噩梦般轮番上演。怀里的陶瓶,此刻感觉不到丝毫希望,反而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战栗。青铜鬼面…昆仑山…长安…这些字眼在他混乱的脑海中疯狂搅动,却拼凑不出任何清晰的答案。那些黑狼骑,到底是守护者,还是…带来更大灾厄的煞星?

他颤抖着,从怀里摸索出半块被血水浸透、硬得像石头的馕饼,机械地塞进嘴里,干涩地咀嚼着。目光却死死盯着泉边那几具新鲜的尸体,尤其是其中一个商旅尸体旁散落的一个小包袱,包袱口敞开,露出里面几块在月光下闪着微光的…银饼。

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毒草般在他绝望的心田中滋生。

扔掉它!

把这个该死的、带来无尽灾祸的陶瓶扔掉!就在这泉边!然后…拿上那些银饼,随便找个小路,隐姓埋名,逃!逃得越远越好!什么昆仑山,什么长安,什么青铜鬼面,都去见鬼!他只想活着!像个最卑微的蝼蚁一样活着!

这念头是如此强烈,如此!萨比尔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他死死盯着那个散落的包袱,又低头看看怀中冰冷的陶瓶。扔掉它!现在就扔掉!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想要冲出去,将这个带来死亡的东西丢进那被血染红的泉水里!

然而!

就在他手指颤抖着,几乎要松开陶瓶的刹那!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悸动,毫无征兆地从陶瓶内部传来!如同沉睡的冰玉之心,被月光唤醒了一次微弱的搏动!

萨比尔浑身剧震!如同被一道微弱的电流击中!那悸动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却瞬间刺穿了他被恐惧和贪婪充斥的混乱心神!他想起了野狼峡,岩峰之巅那青铜鬼面骑士冰冷的注视。想起了那无声的割喉手势。想起了…那些沙匪瞬间化作冰冷尸体的景象。

扔掉它…真的能活命吗?

那青铜鬼面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万里黄沙,穿透这丛芦苇,再次落在他身上!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浇灭了他心中刚刚燃起的侥幸之火。他猛地缩回手,如同被烫到一般,将陶瓶更紧地抱在怀里,身体蜷缩得更深,几乎要埋进冰冷的泥浆里。牙齿疯狂地打着颤,眼泪混合着泥浆无声地流下。他不敢扔!他害怕!他害怕自己松开手的瞬间,那黑色的弯刀就会从月光照不到的阴影里刺出!

月光清冷,照着他瑟瑟发抖的身影,也照着泉边那几具逐渐冰冷的尸体。血水在泉水中慢慢晕开,如同绝望无声的蔓延。萨比尔抱着那冰冷的陶瓶,如同抱着自己无法摆脱的宿命,在这片小小的绿洲边缘,陷入了更深、更无助的绝望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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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叶城,酒窖。

李承业死死抱着郭昕持刀的手臂,那暗红色的刀锋离他的脖颈只有毫厘!狂暴混乱的杀意如同实质的火焰,灼烧着他的皮肤。他能感觉到节帅手臂上肌肉的疯狂跳动,能听到那如同破旧风箱般沉重而混乱的喘息,能对上那双赤红如血、毫无理智、只余毁灭冲动的眼睛!

“节帅!是我!李承业!” 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带着哭腔和不顾一切的决绝,“看着弟兄们!看着碎叶城!您不能倒!不能疯!”

周围的残兵们也被这惊变吓得魂飞魄散,但看到李承业舍命相阻,几个胆大的士卒也挣扎着扑了上来,或抱腿,或箍腰,用尽残存的力气压制着郭昕狂暴挣扎的身体。

“按住节帅!”

“是反噬!是刀气的反噬!”

“醒过来啊节帅!”

混乱的嘶吼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郭昕如同被困住的受伤猛兽,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赤红的双眼扫过一张张熟悉又扭曲的面孔,狂暴的杀意与一丝残存的、被重重迷雾遮蔽的意识激烈冲突着。那被强行抽离寒玉本源的剧痛,如同点燃了他体内最后沉淀的所有血火煞气,此刻正疯狂地寻找着宣泄的出口!

就在这时!

嗡——!

一股微弱、却带着冰冷秩序感的悸动,极其突兀地,顺着他紧握的刀柄传来!如同黑暗中投入的一颗冰冷石子,瞬间荡开了他意识深处狂暴混乱的血色迷雾!

这一次,并非来自遥远的长安!而是…来自他身边!

郭昕赤红的双眼猛地转向自己持刀的右手!那柄卷刃崩口、此刻却覆盖着一层妖异暗红血芒的鎏金错银横刀刀身之上,一点极其微弱、却纯粹到极致的冰蓝色星芒,如同被无形的力量重新点燃,在暗红血芒的包裹下,艰难地、却顽强地亮了起来!

这冰蓝星芒出现的瞬间,郭昕体内那狂暴燃烧、混乱无序的血火煞气,如同被投入了一块万载寒冰,猛地一滞!一股冰冷、清冽、带着抚慰和秩序的力量,顺着刀柄,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地渗入他灼热混乱的经脉!

“呃…” 郭昕发出一声痛苦与清醒交织的闷哼。赤红的眼眸中,那毁灭的血光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被强行点燃的混乱意识如同被冰冷的泉水冲刷,瞬间恢复了一丝清明!眉骨旧疤那灼热的赤红也迅速黯淡下去,覆盖上一层冰冷的苍白。

他看清了死死抱住自己手臂的李承业,看清了周围那些拼死压制自己、脸上写满惊骇与关切的士卒。狂暴的力量如同退潮般迅速从他身体里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刺骨的疲惫与冰冷。他身体一晃,手中的刀“呛啷”一声脱手落地,那点微弱的冰蓝星芒也随之隐没。

“节帅!” 李承业感觉到那狂暴力量的消退,惊喜交加,连忙扶住郭昕摇摇欲坠的身体。

郭昕剧烈地喘息着,冷汗瞬间浸透了残破的内衫。他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几乎失去知觉的双手,又看了看地上那柄再次变得冰冷沉重的横刀,深潭般的眼眸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疲惫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惊悸。

刚才那混乱狂暴的状态…是失去了寒玉刀气镇压后,自身杀伐意志的反噬?而最后关头,又是这柄刀…这柄与长安古刀同源的刀…在绝境中重新凝聚了一丝微弱的寒玉之气,将他从疯狂的边缘拉了回来?

“寒玉酒…刀…” 郭昕的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砂砾摩擦,“这刀…不能离身…酒…必须再找到…”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昏暗绝望的酒窖,扫过那一双双重新燃起希望又饱含忧虑的眼睛,最终落在那早己干涸的巨大裂缝酒瓮上。

头顶,那幽蓝冰封的缺口处,沉闷的撞击声再次变得清晰起来,冰层表面似乎出现了几道细微的裂痕…

喘息结束了。更残酷的绞杀,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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