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急诊科，消毒水的味道浓烈刺鼻。
慕怀瑾被推进处置室，进行更详细的检查和治疗。
江念卿固执地等在外面，轮椅停在处置室门口，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像。她低垂着头，长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双手紧紧抓着轮椅的扶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身体微微颤抖着，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内心翻腾的、几乎要将她吞噬的自责和内疚。
都是因为我……
这个念头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在她脑海中疯狂盘旋。
那辆车是冲我来的……那些人是来杀我的……
如果不是为了保护我……她根本不会下车……
如果不是为了我……她不会受伤……不会流那么多血……不会那么疼……
是我……是我把她拖入了危险……是我害了她……
巨大的负罪感如同沉重的枷锁，压得她喘不过气。看着慕怀瑾被推进去时苍白的脸，看着她手臂上刺目的纱布，想象着她手腕骨裂的剧痛……江念卿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反复揉捏，痛得她几乎窒息。眼眶酸涩得厉害，滚烫的泪水在眼眶里疯狂打转，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淡淡的铁锈味，才勉强没有让它们决堤。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处置室的门开了。慕怀瑾被推了出来。她的左手腕打上了厚厚的白色石膏，固定得严严实实。左臂的刀伤己经缝合包扎好，覆盖着干净的纱布。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精神看起来好了不少，甚至还带着点……故作轻松的笑意？
“出来啦！”慕怀瑾看到门口像望夫石一样的江念卿，立刻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试图驱散对方脸上的阴霾。她示意护士将她的轮椅停在江念卿旁边。
“水龙水龙，别哭啦？”
江念卿猛地抬起头，目光第一时间锁定了慕怀瑾打着石膏的手和包扎的手臂。看到那些刺目的白色，她眼眶里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砸在腿上。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堵住，只能发出破碎的气音。
“哎哟喂，我的小祖宗！”慕怀瑾一看她哭，立刻慌了神，也顾不上自己身上的疼痛了，赶紧用那只完好的右手去擦江念卿脸上的泪，“别哭别哭，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你看，医生都说了，小伤，看着吓人而己，手腕是轻微骨裂，养个几周就没事了。胳膊上那口子，缝了几针，连美容线都不用拆！过几天就能活蹦乱跳了，真的！”
她语气夸张，努力想把情况说得轻松无比。
江念卿的眼泪却掉得更凶了，她摇着头，声音哽咽沙哑：“对……对不起……都是……都是因为我……如果不是……”
“打住！”慕怀瑾立刻竖起一根手指，右手的，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表情严肃，“江念卿江大小姐，请注意你的措辞，什么叫因为你？那帮孙子是冲我们来的，是他们坏！跟你有什么关系？再说了。”
她话锋一转，脸上又挂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甚至还带着点小得意：“你刚才在车里没看见，我打架那样子，啧啧，简首帅呆了，一个打俩，动作干净利落……
行云流水，那胖子被我一个左勾拳打得原地转圈，那高个子被我一个过肩摔砸得七荤八素。要不是我手腕之前被那王八蛋偷袭了一下，影响了发挥，我连这点皮外伤都不会有，真的，武林高手在民间，说的就是我！”
她手舞足蹈地比划着，故意夸大其词，把自己描述得英勇无敌，试图冲淡江念卿的自责。
“你看我这石膏，”慕怀瑾晃了晃打着石膏的左手，一脸神秘兮兮，“医生都夸我骨头硬，说一般人挨那一下手腕得粉碎性骨折，我就轻微骨裂，这说明什么？说明我天赋异禀，骨骼惊奇，是万中无一的练武奇才，等我这石膏一拆，我就去报名武林大会，拿个冠军回来给你看看。”
?“人类的赞歌就是勇气的赞歌。”
她越说越离谱，还故意挤眉弄眼。
“昨晚我去输液了，输得什么液？想你的夜。”
“你知道你和星星的区别是什么嘛？星星在天上，而你在我心里。”
江念卿看着她努力搞怪、试图逗自己开心的样子，听着她那些夸张到没边的自吹自擂，心头那股沉重的自责和内疚，像是被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拨开了一丝缝隙。泪水还在流，但嘴角却不受控制地、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虽然那笑容转瞬即逝，带着泪痕，无比脆弱，但慕怀瑾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
“诶，笑了，笑了是不是。”慕怀瑾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立刻乘胜追击，“我就说嘛！多大点事儿，你看我，身残志坚，照样能逗你笑，我跟你说，刚才缝针的时候，那个医生小姐姐长得还挺好看，就是手有点抖，我差点以为她要给我绣朵花在胳膊上……”
她开始绘声绘色地描述缝针时的“趣事”，把医生描绘得笨手笨脚，把自己说得英勇无畏，不怕疼，还穿插着各种不着边际的联想和吐槽。
江念卿静静地听着，泪水渐渐止住了。她看着慕怀瑾因为说话而略显生动的侧脸，看着她打着石膏的手，看着她手臂上的纱布……那份自责和心痛并没有消失，只是被慕怀瑾这份笨拙却无比真挚的“插科打诨”暂时压了下去，沉到了心底更深的地方。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汹涌、更加冰冷的决心。
怀瑾……
她在心底无声地呼唤，看着眼前这个为了逗她笑而强撑着、浑身是伤还在耍宝的女人。
我绝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绝不。
我会用我的方式……把你保护起来。
让你永远……只属于我一个人。
永远……安全地待在我身边。
这份决心，在经历了鲜血和泪水的洗礼后，变得更加坚定、更加偏执、也更加……不容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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