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座上客,今日阶下囚;世事如棋,一子错,满盘皆输。
赏花大会那场惊天动地的闹剧,以一种超乎所有人想象的速度,席卷了整个京城。
其传播速度之快,议论热度之高,甚至都盖过了前段时间方家大公子方天成被废黜的丑闻。
如果说方天成的倒台,还只是让上流社会震惊于方家的内斗和危机,那么方诗雨的这次公开处刑,则是彻彻底底地将方家这个百年世家的最后一块遮羞布,都给扯了下来,扔在地上,任人践踏。
一夜之间,“蝎子美人”这个充满了恶意和讥讽的外号,便取代了她曾经引以为傲的“京城第一美人”的称号。
她,和她的家族,一起沦为了全京城,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贩夫走卒,所有人茶余饭后的最大笑柄。
而那位在大会上,一舞惊鸿,又揭穿了方诗雨真面目的神秘的“柳叶巷女医”,则被传得神乎其神。
有人说,她是来自世外仙山的得道高人,下山只为惩戒世间这些表里不一的伪善之辈。
也有人说,她其实是与方家有血海深仇的某个隐世家族的后人,此次出手,便是复仇的开始。
各种各样的猜测,不绝于耳。
但无论是哪种猜测,都为方华,和她所居住的柳叶巷,更增添了一层无人敢轻易招惹的神秘光环。
当然,这场风暴最核心的,也是最猛烈的反噬,还是落在了方家自己的头上。
赏花大会结束的第二天一早,吏部尚书张府的马车,便停在了方家的大门口。
但这一次,从车上走下来的,不再是那位曾经对方诗雨痴心一片的张公子。
而是,他的父亲,当朝吏部尚书,张承恩。
张尚书,带着两名管家,面色铁青地走进了方家的大门。
他甚至都懒得与前来迎接的管家多说一句废话,只是冷冷地扔下了一句:“让方景鸿,出来见我。”
方家的议事大厅里,方景鸿看着眼前这位自己未来的“亲家”,此刻却像看着仇人一般的冰冷眼神,心中早己凉了半截。
他知道,对方今日是为何而来。
“张兄,”方景鸿还想做着最后的努力。
“小女昨日在御前失仪,确实是我方家管教不严。但,她也是一时糊涂,还望张兄看在你我两家多年的交情上……”
“交情?”张承恩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他冷笑一声,打断了方景鸿的话。
“方侍郎,我张家也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家。我张承恩的儿子,更是人中龙凤。
你觉得,我会让我的儿子,娶一个品行不端,水性杨花,甚至还在身上,藏着那等不祥之物的女人吗?”
他,一字一句,说得极其缓慢,也极其刻薄。
“我张家,丢不起这个人!”
说完,他便从怀中掏出了那份早己拟好的婚书,狠狠地摔在了方景鸿的面前。
那份曾经被方家视为能稳固家族地位的救命稻草,此刻却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方景鸿的脸上。
“从此,我张家,与你方家,婚约作废,再无半点瓜葛!”
张承恩说完这句,便毫不留恋地拂袖而去。
方景鸿,独自一人,坐在空旷的议事大厅里。
他看着桌上那份被撕毁的婚书,只觉得一股前所未有的屈辱和怒火,首冲脑门。
先是儿子,再是女儿!
他这一双曾被他寄予了厚望的儿女,竟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接二连三地将方家的脸面,给丢得一干二净!
“来人!”他怒吼一声,“去听雨轩!”
当方景鸿踹开听雨轩大门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幅比昨日在御花园里更加不堪入目的景象。
方诗雨正像一个真正的疯子,在房间里疯狂地打砸着一切。
名贵的瓷器,精致的摆件,被她摔了一地。
她身上那件华贵的丝绸衣服,早己被她自己抓得破烂不堪。
她的后背上那只狰狞的蝎子,在扭动之中,显得更加的触目惊心。
“啊!痒!好痒!”她疯狂地用指甲抓挠着自己的后背,那上面早己是一片血肉模糊。
“是她!是那个贱人!是她害我!是她给我下了毒!”
方景鸿,看着眼前这个状若疯魔的女儿。
眼中,最后的一丝父女之情,也消失殆尽。
他知道,这个女儿,也完了。
她,不再是一件可以为家族换来利益的精美商品,而是一个只会给家族带来无尽耻辱的累赘。
“把所有的窗户,都给,用木板,钉死!”他对着身后那些早己吓傻了的下人,下达了冰冷的命令。
“收走,房间里,所有,能反光的东西!铜镜,水盆,一件,都不许留!”
“从今日起,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二小姐踏出这听雨轩半步!”
他要将这个让他蒙羞的女儿,彻底地囚禁起来。
让她,在无尽的黑暗和疯癫之中,自生自灭。
……
几天之后。
一个方家的下人,鬼鬼祟祟地来到了柳叶巷的巷口。
他,是受了刘姨娘的重金收买,前来为自己的女儿,做最后一搏。
他提着一个极其精致的食盒,对着守在巷口的张铁匠,谄媚地说道:“这位大哥,我们家二小姐说了。
她,十分感激神医之前的救治之恩。今日,特意亲手沏了一壶上好的雨前龙井,想要聊表心意。”
方华,在门后,听着这一切,嘴角露出了一丝冰冷的微笑。
她知道,这食盒里,装的哪里是,什么感恩的香茶。
分明是,一条被逼入绝境的毒蛇,吐出的最恶毒的一口毒液。
她,对着门外的张铁匠,朗声说道:“既然是方二小姐的一片心意。那便,替我收下吧。”
张铁匠,虽然心中疑惑,但出于对“仙子”的绝对信任,还是接过了那个食盒。
方华,打开院门,将食盒提了进去。
她看着食盒里那壶还在冒着热气的碧绿色的茶水,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的神色。
我的好姐姐。
你我之间,也的确,该用这一杯茶,来做个最后的了断了。
只是不知,这杯断魂的毒茶,最后,会入谁的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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