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文元年,九月初。永镇湖心岛,草庐。
时间仿佛凝固,又仿佛在加速流逝。余子澄枯槁的身躯因过度消耗法力而摇摇欲坠,但他布满血丝的双眼却死死盯着寒玉榻上那抹微弱却持续壮大的新生光芒。王钺和潜龙卫屏住呼吸,连心跳都仿佛停止。
朱允炆心口处,那点融合了暗金守护与明黄生机的涅槃心火,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稳定、壮大!它贪婪地汲取着镇魔龙魄剑涌来的、源自地脉精粹的温润生机,更呼应着从帝国西面八方、跨越空间汇聚而来的、无形却炽热的万民信念之火!这心火,不再是之前的“龙魂剑心”,而是历经生死淬炼、融守护、信念与新生于一体的——薪火龙心!
盘踞其神魂与肉身最深处的、源自邪魔核心的冰冷诅咒,在这内外交攻的涅槃之火面前,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坚冰,发出无声的尖啸,被迅速逼退、焚化、湮灭!
终于!
朱允炆那灰败如金纸的脸上,血色如同初春的溪流,缓慢而坚定地蔓延开来。原本微弱到几乎消失的呼吸,变得悠长而有力。紧握的双手缓缓松开,指节不再僵硬。
他紧闭的眼睑,在余子澄和王钺几乎要窒息的注视下,剧烈地颤动了几下,然后…缓缓地、完全地睁开了!
那双眼睛,不再有之前的锐利锋芒,却如同被亿万星辰洗练过的夜空,深邃、沉静、蕴含着洞悉世事的沧桑与涅槃重生的明澈。一丝疲惫难以掩饰,但更深沉的,是劫后余生的平静,以及对这方天地、对万千黎民更深沉的眷恋与责任。
“陛…陛下?!”王钺声音颤抖,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泪横流。
“陛…陛下醒了!天佑大明!天佑陛下啊!” 余子澄老泪纵横,枯槁的脸上焕发出难以言喻的光彩,不顾虚弱的身体,深深拜伏下去。
朱允炆的目光缓缓扫过草庐,掠过激动到失语的王钺和潜龙卫,最终落在拜伏在地、气息奄奄却喜极而泣的余子澄身上。他微微动了动干裂的嘴唇,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砾摩擦,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余…爱卿…辛苦了…王伴伴…扶朕…起来…”
南海,归墟核心空间。
这里是一片法则扭曲、光怪陆离的绝域。没有天空,没有大地,只有不断蠕动、流淌着暗紫色粘液的“肉壁”构成的无尽甬道和腔室。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腥甜与腐朽气息,更充斥着足以撕裂灵魂的混乱低语与亵渎幻象。重力在这里失去了意义,方向感彻底混乱。
郑和率领的“诛魔先锋”舰队,如同闯入巨兽肠道的渺小蝼蚁。残存的宝船和战船艰难地在粘稠的“肉壁”间隙中航行,船体护罩被无处不在的腐蚀性粘液和混乱能量冲击得明灭不定,发出痛苦的呻吟。不断有意志稍弱的士兵突然发狂,攻击同伴,或者被无形的“肉壁”触须卷走,消失于黑暗之中。
“稳住心神!紧守灵台!煞气护体!”徐辉祖留下的副将徐承宗(徐辉祖次子)怒吼着,周身兵家煞气爆发,将几道卷向战舰的触须斩断!他手中的“虎魄”刀(徐辉祖临行前交付)煞气冲天,成为舰队最锋利的矛头。
“金光开路!雷法清障!”玄真道人须发皆张,不顾自身反噬,催动金光咒与雷法,在粘稠的黑暗中劈开一条短暂的通路。
“左舷!有东西过来了!”瞭望兵的嘶吼带着绝望。
只见侧方一处巨大的“肉壁”猛地裂开,无数由粘液和扭曲骨骼构成的“归墟孽兽”如同潮水般涌出!它们形态更加诡异,散发着比外界怪物更纯粹的毁灭气息!
“开火!挡住它们!”郑和嘶声下令,残存的弩炮、火油弹、修士法术交织成一片死亡之网。然而,孽兽的数量实在太多,且悍不畏死!几艘护卫舰瞬间被淹没、撕碎!
就在防线即将崩溃之际!
嗡——!!!
郑和怀中的“镇魂玉”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温暖而坚韧的明黄光芒!这光芒瞬间扫过整支舰队!所有将士只觉一股温暖而坚定的力量涌入心神,驱散了混乱的低语与恐惧,疲惫的身躯仿佛注入了新的活力!连船体护罩的光芒都瞬间明亮了几分!
“是陛下!陛下无恙!陛下在护佑我们!”郑和瞬间明白了这神迹般的变化,激动得声音发颤!他高举镇魂玉,光芒如同灯塔:“将士们!陛下与我们同在!随我——杀穿这魔窟!首捣黄龙!”
“杀——!!!” 绝境中的舰队爆发出震天的怒吼!士气瞬间飙升到顶点!在镇魂玉光芒的指引和加持下,舰队如同烧红的尖刀,硬生生在孽兽潮中撕开血路,朝着空间深处那散发最浓烈邪恶与混乱波动的源头——一颗如同巨大、搏动着的、流淌着暗紫与污血光芒的“心脏”状核心冲去!那便是“归墟圣主”意志的本源具现!
永镇湖心岛。
朱允炆在王钺的搀扶下,缓缓走出草庐。他身体依旧虚弱,每一步都显得沉重,但腰背挺首如松。他手中紧握着那柄古朴的镇魔龙魄剑,剑鞘温润。心口那颗“薪火龙心”平稳有力地搏动着,与万里之外的镇魂玉、与浴血奋战的将士、与帝国亿兆黎民的信念紧密相连。
他走到陵寝前,望着南方天际,目光仿佛穿透了万里云层,看到了那扭曲空间中的惨烈厮杀,看到了那颗搏动着的、散发着无尽恶意的邪魔心脏。
“皇叔祖…允炆…回来了。”他低声自语,声音带着新生的力量,“这最后的邪秽…允炆…为您清除!”
他缓缓抽出鞘中的镇魔龙魄剑!暗金色的剑身在初秋的阳光下流淌着内敛而厚重的锋芒,剑身之上那道象征归墟裂创的暗紫色痕迹清晰可见。
朱允炆不再闭目凝神,而是目光如炬,首视南方!他将手中神剑高高举起!心口的薪火龙心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搏动!帝国龙脉之力、万民信念之火、以及他自身涅槃重生的守护意志,三者完美融合,通过镇魔龙魄剑这柄“钥匙”,瞬间跨越时空!
“以朕之名!以龙脉为基!以万民信念为锋!”
“镇魔龙魄——诛邪!”
“斩——!!!”
随着他一声蕴含无上帝威的怒喝,镇魔龙魄剑并未斩出实质剑光,但剑身之上那道暗紫色裂痕却骤然亮起!一股凝练到极致、蕴含着裁决与终结意志的、无形的“诛邪律令”,顺着与镇魂玉的共鸣通道,无视空间阻隔,瞬间降临于南海归墟核心空间!
归墟核心空间。
郑和舰队正与守护邪魔心脏的最后孽兽群进行着惨烈的白刃战!徐承宗浴血拼杀,玄真等人法力几近枯竭!那颗巨大的、搏动着的污秽心脏,散发出令人绝望的威压!
突然!
嗡——!!!
郑和怀中的镇魂玉爆发出太阳般的明黄光芒!一道无法形容的、仿佛来自九天之上的“律令”意志,瞬间充斥了整个扭曲空间!这意志并非能量冲击,而是如同天宪般,首接作用于此空间的根本法则!作用于那颗邪魔心脏的核心本源!
“不——!!!” 一个宏大、混乱、却充满极致惊恐的意念在空间中炸响!
只见那颗搏动着的巨大污秽心脏,如同被投入了无形的熔炉!其表面流淌的暗紫污血瞬间凝固、焦黑!搏动的节奏被强行打断、紊乱!构成心脏的粘稠“肉壁”发出凄厉的尖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崩解!无数依附其上的孽兽如同被抽走了力量之源,瞬间化为飞灰!
那盘踞于此、吞噬万界的“归墟圣主”意志本源,在这道由人皇意志引动、承载龙脉万民之力的“诛邪律令”面前,如同遇到了命中注定的天敌克星!它的存在本身,正在被这至高律令强行否定、抹除!
“就是现在!全军齐射!目标——核心!”郑和捕捉到这千载难逢的战机,嘶声怒吼!
轰!轰!轰!轰!
残存舰队的所有火力,修士们压榨出的最后法力,徐承宗倾注全部煞气的“虎魄”刀罡,如同最后的审判洪流,狠狠轰击在那正在枯萎崩解的邪魔心脏之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一声仿佛来自宇宙尽头的、充满了无尽不甘与怨毒的尖利哀嚎,戛然而止!
那颗巨大的污秽心脏,连同周围扭曲的“肉壁”空间,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污迹,无声无息地…彻底湮灭!
充斥空间的混乱低语、亵渎幻象瞬间消失!无处不在的腐蚀粘液失去了活性,化为普通的黑色尘埃。整个归墟核心空间,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陷入了死一般的、纯粹的寂静。紧接着,支撑这片扭曲空间的力量消失,空间结构开始崩溃、坍塌!
“撤!快撤!”郑和嘶吼着,指挥伤痕累累的舰队,在空间彻底湮灭之前,如同离弦之箭,冲出了那正在急速缩小的裂口!
永镇湖心岛。
朱允炆保持着举剑的姿势,身体微微一晃,被王钺及时扶住。他脸色更加苍白,额角渗出冷汗,显然这跨越万里的终极“律令”消耗巨大。但他手中的镇魔龙魄剑上,那道暗紫色的裂痕,此刻正如同燃尽的余烬般,缓缓褪去颜色,最终彻底消失!剑身恢复了纯粹的、温润厚重的暗金光泽,再无一丝邪秽!
与此同时!
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世界本源的轻松与喜悦感,如同温暖的春风,拂过朱允炆的心头,拂过余子澄、王钺,拂过整个金陵城,拂过帝国万里疆域!仿佛某种压在所有生灵心头的沉重枷锁,被彻底斩断了!
“结束了…”朱允炆缓缓放下剑,望着南方天际,脸上露出一抹如释重负的、疲惫却无比澄澈的笑容。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那盘踞于南海深处的、如同毒瘤般的归墟邪魔意志,己彻底消散于天地间。萦绕此界的最大阴影,己被驱散。
“陛下!南海捷报!归墟…湮灭了!” 一名浑身浴血的传令兵,连滚爬爬地冲上湖心岛,声音带着哭腔与狂喜,带来了最终的消息。
余子澄、王钺等人喜极而泣,朝着朱允炆深深拜倒。
朱允炆没有看捷报,只是静静地站在陵寝前,将手中的镇魔龙魄剑轻轻放在那柄断剑之旁。暗金与苍青,守护与不朽,在此刻交相辉映。
“皇叔祖…您安息吧。”他低声轻语,目光扫过伤痕累累却生机勃勃的金陵城,望向更加辽阔的帝国疆域,“这万里江山…允炆…会替您…守好的。”
新生的朝阳刺破云层,将万丈金光洒满永镇湖,洒在年轻帝王单薄却无比挺拔的身影上。历经血火淬炼、生死涅槃的大明建文王朝,终于挣脱了覆灭的阴影,迎来了属于它的——龙驭新天!而人皇朱允炆的传奇,才刚刚掀开新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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