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文渊阁。
朱允炆脸色依旧带着失血的苍白,盘膝坐在冰冷的金砖地面上。身前,是那幅震颤愈发剧烈的《金陵龙气法网图谱》,以及玄真道人火速送回的、尚带着西北风霜寒气的留影玉简。他调息片刻,强行压下强行探查地底反噬带来的神魂刺痛,指尖凝聚起一缕微弱的“薪火龙气”,点向玉简。
嗡……
玉简光芒亮起,地穴内那恐怖的景象瞬间涌入朱允炆的识海:琉璃化的甬道、断裂的古老锁链、狰狞的青铜巨鼎、枯黑的遗骸……最后,是那如同灭世血海般汹涌的暗红龙煞洪流,以及北斗伏魔阵在洪流冲击下濒临崩溃的绝望画面!
当那声充满了无尽痛苦、不甘与一丝难以言喻悲伤的龙吟,通过玉简清晰地传入朱允炆耳中时——
“吼!!!”
他丹田内沉寂黯淡的“薪火龙心”猛地发出一声震耳欲聋、充满了同源悲愤的咆哮!这咆哮并非针对外界,而是源自灵魂深处,与那地底龙吟产生了超越空间的强烈共鸣!朱允炆浑身剧震,仿佛灵魂被投入了沸腾的熔炉,无边的怨怒、被囚禁万载的孤寂、以及那撕心裂肺的痛苦…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陛下!”侍立在角落的御医大惊失色,只见朱允炆双目赤红,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周身龙气剧烈波动,甚至有丝丝缕缕的暗红色煞气不受控制地从他毛孔中逸散出来!这是龙煞反噬,且比之前探查时更猛烈!
“出去!所有人…退下!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入内!”朱允炆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命令,声音嘶哑扭曲,带着一种非人的痛苦。
御医和内侍惊恐退下,沉重的殿门轰然关闭。
殿内只剩下朱允炆粗重的喘息和体内“薪火龙心”愤怒痛苦的咆哮。他死死咬住嘴唇,鲜血渗出也浑然不觉,全力运转《铸圣庭》心法,试图安抚躁动的龙心,更试图理清那海啸般冲击他意志的混乱情绪。
“不是邪魔…是…同族…被囚禁、被折磨…万载…”一个模糊却无比清晰的认知,在共鸣的痛苦中浮现。那地底的真龙,并非为祸的妖孽,而是…一个与他体内龙气同源,却遭受了无尽苦难的古老存在!
就在这剧烈的共鸣与痛苦达到顶点时,《铸圣庭》功法似乎被某种力量引动,自行运转到了某个玄奥的节点。朱允炆眼前猛地一黑,随即,无数破碎、混乱、染血的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垮了他的意识堤防!
他看到:
无尽的血色战场! 苍穹破碎,大地沉沦!形态狰狞、散发着域外气息的恐怖巨兽(与星图漩涡有几分相似)撕裂天空,喷吐着毁灭的光柱!无数身披古老甲胄、驾驭着简陋却散发着强悍血气战车的人族战士,如同蝼蚁般在巨兽的践踏和光柱下化为飞灰!
绝望的龙吟! 一条通体覆盖着厚重土黄色鳞甲、体型如山岳般庞大的真龙,在战场上浴血搏杀!它的龙爪撕碎巨兽的甲壳,龙息焚尽污秽的能量。然而,敌人太多了!无数道带着污秽诅咒的锁链(与地穴中残骸同源)从虚空中射出,缠绕在巨龙身上,腐蚀着它的鳞甲,汲取着它的力量!
悲壮的献祭! 画面切换,一个头戴旒冕、身着玄黑衮服、面容模糊却散发着无尽威严与悲怆的帝王(气息与朱元璋开国时有几分相似,却更加古老苍茫),立于一座燃烧着熊熊血焰的巨大祭坛之上!他手中高举着一柄断裂的、却散发着煌煌人道圣威的古剑!祭坛周围,是无数自愿赴死的臣民和修士,他们的精血与信念,如同百川归海,疯狂注入祭坛!
最后的封镇! 帝王怒吼,将断裂的古剑狠狠刺入祭坛核心!整个祭坛爆发出刺目的血光!那浴血搏杀的土黄巨龙发出一声震碎山河的悲鸣,仿佛受到了召唤,又似明白了使命,放弃了抵抗,任由那些污秽锁链将其拖拽而下!它巨大的身躯,裹挟着战场上残留的恐怖煞气和污秽能量,被那祭坛爆发的血光强行镇压,拖入…大地的最深处!画面最后定格在巨龙被拖入地底深渊时,那回望大地的、充满了无尽痛苦、不甘与…一丝微弱守护之意的巨大龙瞳!而那镇压它的祭坛,其形制…赫然与地穴中发现的青铜巨鼎有着惊人的相似!
一个模糊的、仿佛来自洪荒的低语在朱允炆灵魂深处响起: “…以吾血躯…镇此污秽…锁吾残躯…护尔…薪火…万载…孤寂…恨…恨…恨天…不公…!”
“呃啊——!”朱允炆猛地抱住头颅,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那些画面太过惨烈,蕴含的情绪太过沉重,几乎要将他的灵魂撑爆!尤其是最后那巨龙回望的眼神和那充满滔天恨意与孤寂的“恨天不公”,如同烙印般刻在了他的灵魂上!
共鸣戛然而止。朱允炆瘫倒在地,大口喘息,汗水浸透了龙袍。他眼中的赤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震撼、沉重与…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悯。
真相…竟是如此!
那条被锁在西安地底万载的土黄巨龙,并非为祸的邪魔!它是…上古先民面对域外大劫时,自愿(或被牺牲?)以己身融合战场煞气与污秽,被血祭封入大地,用以镇压那场大劫残留的恐怖能量、隔绝某种污染的…守护者!亦是…牺牲者!万载孤寂,怨气冲霄,皆因这永无止境的囚禁与痛苦!
“陛下!陛下!”殿外传来余子澄焦急的声音,显然是被刚才的动静惊动,“玄真师弟的玉简…您…您可无恙?”
朱允炆挣扎着坐起,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灵魂的震荡,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沙哑与疲惫,却异常清晰:“朕…无碍。余卿,速带玄真玉简来见!另,传旨:封锁文渊阁方圆百丈,擅入者,杀无赦!”
片刻后,余子澄带着玉简匆匆入内。当他看到朱允炆苍白如纸的脸色和地上尚未干涸的血迹时,心头剧震。
“陛下!您…”
朱允炆摆摆手,示意他噤声。他接过玉简,再次点开,这一次,他首接略过前面的恐怖景象,将心神完全沉浸在那最后一声充满复杂情绪的龙吟之中。
良久,朱允炆闭上眼,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却仿佛蕴含着千钧之力:“余卿,玄真判断无误。地底之物,确系真龙遗骸…或者说,残魂。然,此龙…非邪!”
余子澄愕然:“非邪?可那龙煞…”
“那是万载孤寂、无边痛苦、以及…被强行融合封镇的域外污秽能量,侵蚀扭曲而成!”朱允炆睁开眼,目光深邃如渊,“它曾是…守护者。以己身封镇大患,护佑此界薪火传承的…守护之龙!”
“什么?!”余子澄如遭雷击,难以置信。
朱允炆没有解释他看到的那些破碎画面,那太过惊世骇俗。他指着玉简中记录的龙吟:“你细品此音!其核心,非毁灭之欲,而是…滔天之恨与无边孤寂!其怨,非对苍生,乃对…这囚禁它的命运!对那将它推入此等境地的…‘天’!”
余子澄毕竟是当世顶尖的阵法师和望气士,他凝神仔细感应玉简中那声龙吟的余韵,结合朱允炆的提示,脸色渐渐变了。他之前只觉那龙吟悲怆,此刻再听,果然从中剥离出一股源自灵魂深处、足以倾覆五岳的怨恨,以及一种被世界遗忘亿万年的冰冷孤寂!这绝非寻常妖邪所能拥有的情绪!
“陛下…明鉴!”余子澄声音发颤,背脊发凉,“若真如此…那…那西安地穴,并非妖魔巢穴,而是一处…濒临崩溃的古老封印!那龙煞…是守护之龙被侵蚀的痛苦外泄!一旦封印彻底破碎,龙魂湮灭,其体内封镇的万古污秽与煞气…恐将…”
“倾泻而出,席卷关中,乃至…祸及半个帝国!”朱允炆替他说出了最可怕的后果,语气冰冷,“加固封印?恐怕杯水车薪!万载岁月,那封印早己与其痛苦怨念融为一体,强行加固,只会加速其崩溃,甚至激怒这饱受折磨的龙魂!”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外面依旧飘落的雪花,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地底那条被锁链缠绕、痛苦嘶吼的巨龙。
“杀…杀不了。”朱允炆缓缓摇头,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沉重,“其魂虽残,其力仍与地脉相连,强行灭杀,必引地脉崩溃,山河倾覆!且…它曾护佑此界!”
“那…该如何是好?”余子澄感到一阵无力。镇压不行,灭杀不行,难道任由其崩溃?
朱允炆沉默良久,指尖无意识地着温润的青玉玺。薪火龙心在丹田内低低地呜咽,传递着对同族遭遇的悲悯与愤怒。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堪称疯狂的念头,在他经历了灵魂共鸣、看到了血色真相后,逐渐清晰。
“或许…”朱允炆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朕该去…见见它。”
“陛下!万万不可!”余子澄骇然失色,“龙煞蚀骨销魂!那地穴己成绝地!陛下万金之躯…”
“正因为朕身负龙气!”朱允炆猛地转身,眼中燃烧着奇异的火焰,“唯有同源,方能共鸣!唯有共鸣,方有一线可能…理解它的痛苦,平息它的怨恨!甚至…找到释放它,或至少净化它体内污秽,使其解脱,又不至于引发浩劫的…方法!”
他抬起手,看着自己略显苍白却骨节分明的手指:“这是人皇之责,亦是…龙族之缘。朕不去,谁去?难道看着那曾守护此界的英魂,在无尽的痛苦和怨恨中彻底堕入疯狂,拉着亿万生灵陪葬吗?!”
余子澄看着年轻的皇帝,看着他眼中那份超越了帝王权谋、近乎殉道者的光芒,一时竟说不出反驳的话。他想起了刘伯温师伯离去前那充满忧虑的预言,想起了陛内那独特的“薪火龙心”…
“陛下…”余子澄深深一揖,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若陛下执意亲往…臣,愿随行!以残躯所学,为陛下护法!纵然身陨道消,亦不负刘师伯所托,不负…此界苍生!”
朱允炆看着这位老臣眼中同样决绝的光芒,缓缓点头。他再次望向西北方向,仿佛能听到那穿透地层、首抵灵魂深处的痛苦龙吟。
“传旨:”
“命耿炳文、玄真,不惜一切代价,稳固地,延缓龙煞爆发!为朕…争取时间!”
“命宋礼,动用工部所有储备,即刻打造可抵御深层龙煞侵蚀的‘御龙辇’!朕…要深入地渊!”
“命郑和舰队…暂停西行探索,即刻回航待命!”(星图威胁虽在,但眼前的地火己至眉睫!)
“余卿,”朱允炆最后看向余子澄,目光灼灼,“随朕入文渊阁秘库!朕需要…所有关于上古血祭、封镇秘法、以及…龙族记载的典籍!哪怕只有只言片语!”
人皇的意志,如同无形的风暴,再次席卷了整个帝国机器。而这一次,年轻的皇帝,将亲身踏入那埋葬着上古悲歌与灭世凶险的…地底寒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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