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千正小心翼翼,地选着那支御赐紫毫笔。
准备在雪浪宣纸上落下那句关键无比的诛心之语:
“伏惟殿下新承大宝,当以固本培元为要,若远征糜耗,恐……呃……”
他卡壳了,总觉得“恐生肘腋之变”太过首白,像在诅咒。
对面的张正,眉头拧成了个“川”字,山羊胡子一翘一翘,活像只焦虑的老山羊。
他捻着胡须,压低声音:
“徐大人,‘肘腋之变’是否太过惊悚?不若改成‘恐滋宵小窥伺之机’?显得含蓄些,也……也委婉些?”
徐千笔尖上的墨汁快滴下来了,他心疼地赶紧提笔,没好气地低声道:
“张首辅!都火烧眉毛了还讲究含蓄!重点是让殿下明白……”
“哐当——!!!”
一声巨响!
不是天雷,是内阁那扇象征权力中枢的厚重雕花木门,仿佛被攻城锤砸中,猛地向内弹开!
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凛冽的寒风卷着雪花和一股……嗯,铁锈与皮革混合的、属于锦衣卫的独特“气息”,呼啦一下灌了进来。
门口,锦衣卫副指挥使马邢,像一尊刚从冰窟窿里捞出来的煞神,带着几个同样面无表情、眼神能冻死苍蝇的缇骑,堵了个严严实实。
马邢抱着绣春刀,嘴角挂着一丝若有似无、怎么看都像等着看好戏的弧度。
“有——旨——意——!”
马邢拖长了调子,声音洪亮得能震落屋檐上的冰溜子,
“相国徐千!内阁首辅张正!速速出来接旨!殿下等着回话呢!”
值房内外,瞬间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外面廊下,原本探头探脑的内阁小官们,瞬间矮了半截,跪伏在地,瑟瑟发抖,恨不得把头埋进青砖缝里。
心里默念:我只是个抄书的,我只是个磨墨的……
徐千被那声巨响吓得手一哆嗦,那支价值千金的紫毫笔“啪嗒”掉在纸上。
好巧不巧,一滴的墨汁精准地砸在“恐滋宵小”的“宵小”二字上,瞬间糊成一团狰狞的黑疙瘩!
仿佛预示着什么。
张正的脸,“唰”地一下褪尽了血色,变得比窗外的雪还白,又迅速涨红,像只煮熟的虾子。
两人也顾不上什么首辅相国的仪态了,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滚”出值房(张正还差点被门槛绊个跟头),噗通跪在冰冷刺骨的青石板上。
张正只觉得膝盖骨一阵钻心的凉,心里哀嚎:
祖宗诶,这把老骨头今天怕是要交代在这儿了!
马邢居高临下,眼神像打量砧板上的两条老鲶鱼,慢悠悠地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珠落地:
“太子殿下口谕——”
(他故意停顿,享受这死一般的寂静)
“徐千!张正!尔等身为股肱重臣,食君之禄,不思为君父分忧,解社稷之难,反于内阁机要之地,私相授受,密议国本!妄揣天心,其行——可鄙!其心——可诛!”
“咯噔!”
张正仿佛听见自己心弦崩断的声音,更是不堪,身体晃了晃,差点一头栽在冰冷的石板上。
“殿下有旨!”
马邢语气一转,带着点戏谑的意味,
“既然二位爱卿如此‘忧心国事’,‘文思泉涌’,那也不必费心炮制什么劳什子的‘万言书’(意指联名奏疏)了!”
张正&徐千: (⊙?⊙)! 万言书?!
我们才刚起了个头啊!殿下是开了天眼不成?!
马邢嘴角那抹看好戏的笑容更明显了:
“今日,就请二位大人,亲笔!”
他重重咬字,
“给殿下写一封——手、书!”
徐千眼前金星乱冒:
手书?!不是奏章?!这……这比廷杖还折磨人啊!
“至于所书内容嘛……”
马邢摸着下巴,故作沉吟状,
“殿下宽仁,未曾限定!二位大人可尽抒胸臆!或表尔等之‘赤诚’,或献安邦之‘良策’……”
他话锋一转,眼中精光一闪,
“哦!对了!殿下尤其想听听二位大人,对今日这番‘忠勤体国’之举,有何……‘肺腑之言’?殿下此刻就在宣政殿,正襟危坐,专候二位大人的‘墨宝’!”
最后,马邢微微俯身,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阴森森的声音”补上致命一击:
“殿下特意吩咐了——”
“尔等不来,孤便不寝!就在宣中殿,掌灯!候!尔!等!的!手!书!”
(潜台词:敢让储君熬夜等你们?等着被穿小鞋吧!)
口谕宣完,整个内阁院落一片死寂,只有寒风卷着雪粒子,打在窗棂上,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是在偷笑。
跪在地上的张正和徐千,彻底僵化,如同两尊被泼了冷水的泥菩萨。
张正(内心风暴):
肺腑之言?我的肺腑现在只想嚎啕大哭!从“为国为民”到“悔不当初”,这心路历程写出来,殿下会不会首接把我当疯子叉出去?
马邢欣赏够了两位大佬面如土色的精彩表情,潇洒地一拂袖:
“二位大人,请吧?殿下他……可等着‘拜读’二位的‘锦绣文章’呢!”
说罢,带着他那群“冷面阎罗”,如来时般悄无声息地退入风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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