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首航！完颜烈！好！好一个完颜氏，当真是好手段啊！逆臣！”
猛的把手中来自金乌的旨意丢在地上，
多吉尔额头青筋暴凸，胸膛剧烈起伏，一股狂暴的怒意几乎要冲破他的天灵盖，将他仅存的理智彻底吞噬！
这几个月，是他这辈子前所未有的失败！
精心布置的棋局被搅得七零八落，每一步都像是踏进了泥沼！
愤怒如同毒火，日夜灼烧着他的肺腑，哪怕他拼命压制，也感觉那股邪火随时会喷薄而出，焚毁一切。
冥冥中，他仿佛能感觉到一只无形的黑手，在暗处拨弄着这一切！
可他穷尽心力，却连对方一丝衣角都抓不到！
他曾如狼群之首，率领部众在草原上肆意驰骋，撕咬猎物！
而如今，他却像一头被驱离了狼群的孤狼，暴露在空旷的荒原之上。
西周的阴影里，不知潜伏着多少贪婪的猎人，正虎视眈眈，等着剥下他的皮，啖尽他的血肉！
“牟铎！牟铎！！”
多吉尔猛地捂住剧痛欲裂的额头，嘶声怒吼，声音里带着对这位自幼相伴亲卫的、近乎本能的依赖。
帐帘掀动，牟铎应声而入，步伐沉稳迅捷。他手中捧着一碗气味刺鼻、色泽浑浊的药汤，脸上带着惯有的、对这位贝勒爷的关切神情，但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紧绷。
每次踏入这充斥着多吉尔狂暴气息的大帐，他都需要调动全部的伪装。
“多吉尔”
牟铎开口，用的是他们私下里更亲近的称呼。
却在触及多吉尔赤红双眼时，不着痕迹地改了口，带上了应有的分寸，
“贝勒爷。” 他将药碗递上。
多吉尔看也没看，一把夺过药碗，仰头便灌了下去，药汁顺着他紧绷的下颌流下几滴。
“呼……”
那诡异的药汤入喉，仿佛一股冰冷的寒流强行浇灭了沸腾的怒火。
片刻后，多吉尔急促的喘息平复了些，眼中那骇人的赤红也消退了几分，狂躁稍减，但阴郁更甚。
“大祭司的药……还剩多少？”他声音沙哑地问，目光锐利地扫过牟铎。
牟铎微微垂首，避开那审视的目光，声音平稳地回答：
“回贝勒爷，仅剩七副了。快马己星夜兼程赶回金乌城去取，只是路途遥远……”
他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点担忧，既是作为亲卫的职责，也掩盖了他内心对拖延时间的庆幸——给大周更多机会。
“七副……”
多吉尔咀嚼着这个数字，眼神更加晦暗，手指无意识地用力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大周那边呢？可有新消息？”他追问，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对牟铎情报能力的期待。
“暂无重大变故。”
牟铎回答得谨慎，他知道多吉尔需要什么，但更清楚自己该说什么，
“依旧是老一套战术，不断派出小股精锐游骑，神出鬼没，专挑我们的粮道和落单的斥候下手，烦不胜烦。”
他刻意强调了“精锐”和“神出鬼没”。
“我们派出去的人呢？”多吉尔的声音沉了下去。
牟铎脸上适时地浮现出凝重：
“派出了多批精锐斥候，试图反制或探明其主力动向……但……”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实则在观察多吉尔的反应，
“……几乎都遭到了截杀，损失不小。” 他加重了“截杀”二字。
“次次都能撞上那个凤觉？！”
多吉尔猛地一掌拍在桌案上，震得碗碟叮当作响，刚压下去的怒火又有复燃之势，
“她难道开了天眼不成？专次次都能撞上她？！”
“并非……并非只有凤觉一人……”
牟铎连忙接话，这正是他传递关键信息的机会，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疑，
“这次……连那个上官曦，也亲自下场了！就在昨日，我们一支精锐小队几乎全军覆没，逃回的兄弟说，就是她亲自动的手！”
“上官曦？！”多吉尔瞳孔骤然收缩，身体微微前倾，难以置信，
“她疯了不成？！堂堂三军主帅，竟亲自去做这等斥候袭扰的勾当？她置帅位于何地？！”
这完全超出了他对一个主帅行为的理解，也让他感到了更深的、被轻视的侮辱。
牟铎心中微紧，面上却是一副同样困惑不解的样子：
“属下也百思不得其解。主帅亲临险地，实在太过反常。不过……”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仿佛在回忆逃回斥候的叙述，
“那逃回的兄弟惊魂未定，除了确认是上官曦本人，好像……好像还听到他们的人在喊什么……”
“喊什么？！”
多吉尔的注意力瞬间被抓住，紧盯着牟铎，像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他需要任何线索，任何能解释这诡异局面的线索。
牟铎迎着他的目光，清晰地吐出那个字：
“‘胜’！对，是‘胜’字！他们似乎在喊‘胜’！但具体是什么，那兄弟离得远，听得不真切，只记得这个‘胜’字格外响亮清晰。”
“胜？”多吉尔眉头紧锁，重复着这个字，心中的疑虑和不安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涟漪不断扩大。
主帅亲征、“胜”又是什么意思……这背后，那只无形的黑手，究竟在下一盘怎样的棋？
而牟铎垂下的眼睑下，一丝冰冷的算计悄然滑过。
这个“胜”字，如同一颗投入多吉尔心湖的石子，足以搅起他无尽的猜疑。
他并未将此视为单纯的挑衅，毕竟上官曦在上次北伐中，让金乌无法全歼大周军士，擒拿他们的皇帝。
这次周金之战，上官曦军事部署更是屡屡令自己陷入被动。
且上次自己送去的“和解”书，大周也并未回应，或者说“回应”了。
把他们派出去袭扰或者运输物资的勇士杀了个干净，但数量并不大。
多吉尔也并不真想和大周拼个你死我活，这样对于他来说利益大打折扣或者血亏。
如今前有大周，后有逆臣在乱政，如果再拖下去，情况显然不是多吉尔想看到的。
“派人传信大周军营，”
多吉尔的声音透着寒意以及一丝疲惫，
“孤要和他们谈谈，让他们派个说得上话的人来。”
牟铎心中一惊，多吉尔这是退让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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