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凡被废之后,被霜叶谷弟子如同拖拽破麻袋般一路拖拉,途中断续昏厥,又被反复的颠簸呛醒。
“啧啧,看看!这就是云台峰昔日高高在上的天骄!往日让我等仰望不及,如今却形同死狗,哈哈哈哈!”
“天道轮回,谁让他傲气凌人?司徒家天才如云,他不过侥幸得势,怎么敢与秦少作对?简首不知死活!”
“嘿嘿,一瞬间从天骄跌落成将死的野狗,也不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司徒家那几位核心弟子,都不敢似他这般狂妄行事!”
“就是!秦少何等仁厚,多次邀请他转投秦家门下,许以亲传之位,他竟如此不识抬举!”
“行了,都闭嘴吧。赶紧办完宗门差事,速回!”
几人左右张望,随意一抛,将莫凡重重掼入一条污秽不堪的水沟。一声沉闷的扑通,乌黑的浊浪混杂着陈年淤垢冲天溅起,零星漂浮的排泄物在浑浊的水面载沉载浮。一股极其恶臭的气息,如同无形的毒爪,随着空气的波动骤然扩散,狠命扼住每一个途经此地的行人的咽喉。
“呕——!就不能轻点?!呕——快走!这味儿真要命!”
“离宗门是不是太近了?”
“怕什么?一条将死的野狗罢了,谁会在意?”
几人嫌恶地拍打着手掌,转身扬长而去。
约摸一个时辰后,水沟旁茂密的草丛深处,响起一阵窸窣轻响。一个浑身缠满渗血绷带的身影,谨慎地探出头颅,确认周遭再无他人,才猫着腰,悄然潜至莫凡身旁。
“呕——!这味道……呕——!太上头了!这群畜生,绝对是存心的!”来人捏紧鼻子,声音因强烈的呕吐感而扭曲,“要不是莫凡师兄往日多有照拂,他们哪能如此逍遥自在!”
烈阳当空,暴晒着被搅动的污浊水面,那股令人窒息的气味随着蒸腾的水汽愈发浓烈刺鼻。
来人正是那日第一个遭遇袭击、险些丧命的采药弟子——张浩。他身份非同一般,乃是霜叶谷丹殿殿主的亲孙。
丹殿,是霜叶谷内唯一一片远离倾轧的净土。任谁都要给丹殿几分薄面,这里也是霜叶谷唯一能对外换取资源的命脉。
其余各峰弟子若想兑换修炼资源,要么冒险外出历练,要么完成宗门任务,赚取贡献点。而霜叶谷这等小宗门,宗门任务更是千奇百怪:有替长老寻觅走失灵宠的;有远赴其他宗门打理灵田的;甚至有卷入别派火拼充当打手的。最荒唐的一次,两个交好的宗门起了冲突,都向霜叶谷求援,结果领取任务的弟子到了现场才发现,除了双方领头的,下面干架的全是霜叶谷本门弟子!一群人为那点可怜的贡献点打得头破血流,回到宗门才发现,换来的贡献点连疗伤丹药都买不起。
相比之下,最简单的莫过于为途经的大宗修士带路,或是帮忙运送些物品——除了路途遥远,既无凶险,也不必担心自身安危。
唯有丹殿,能自行炼制丹药,或上交宗门,或对外出售,换取灵石与其他珍稀资源。霜叶谷没有专属的灵药园,只在各峰零散种植着些属性各异、品阶不高的灵药。
“小爷我平日里跟你说了多少遍?!少管那些外门弟子的破事!他们挨欺负就挨欺负呗!各人有各人的靠山,就算被欺负死了,又与你何干?”
张浩一边骂骂咧咧地抱怨,手上动作却丝毫未停。他强忍着翻江倒海的恶心,奋力将莫凡从臭气熏天的泥淖中拖拽出来。“呕——!这帮狗崽子绝对是故意的!臭死小爷了!”他死死捏住鼻孔,艰难地从怀中掏出一个温润的玉瓶。
“这可是小爷我唯一一颗三阶疗伤灵丹!便宜你这莽夫了!算你小子命大,遇到小爷我心善,不然你这次就真得烂在这臭水沟里,生蛆发臭都没人收尸!”张浩满脸嫌弃地晃了晃莫凡沉重的头颅,粗暴地将那枚珍贵丹药塞进他嘴里。
“啪!”
见莫凡喉头滚动困难,无法吞咽,张浩毫不犹豫,一巴掌狠狠拍在莫凡嘴上!莫凡的嘴唇瞬间肉眼可见地起来。
“哼~!可别怪小爷手重,日后记得谢我救命之恩!”
两个时辰过去,暮色西合,月光清冷地洒落。张浩不知何时己悄然缩回那个隐蔽的草丛中。
“呕——!”
一声痛苦的呕吐声传来,张浩眼睛一亮,警惕地扫视西周,确认无人,才像兔子般蹿了出来。
“醒了?!亏死小爷我了!还陪你在这儿熏了大半天!记得啊,将来要是有成就了,别忘了还小爷这份天大的人情!”张浩那标志性的抱怨声钻进莫凡耳中。
“小耗子……你……不怪我?”莫凡的声音嘶哑虚弱,带着难以置信的惊讶。要知道,留影石记录的画面中,张浩伤势最重,那一剑几乎将他劈成两截。
“怪!怎么不怪?!”张浩的声音陡然拔高,“都跟你说了别多管闲事!你丫的就是不听!害得小爷挨了这要命的一剑!你看看,这都几天了,我还裹得跟个粽子似的!”他不等莫凡开口,语速极快地打断,“小爷告诉你,将来发达了,必须还我救命之恩!听着,这里有套干净衣服,还有你的葫芦,小爷给你弄来了。前面有条小河,赶紧去简单洗洗,然后立刻滚蛋!别让霜叶谷的人发现!小爷我可没本事把死人救活第二次!”
张浩根本不给莫凡说话的机会,一股脑将包袱丢在地上,转身就要走。
“你……信那人不是我?”身后传来莫凡轻若蚊呐的疑问。
“信啊!”张浩脚步一顿,头也不回,“小爷当时一眼就看出那是个冒牌货!葫芦也是假的!所以小爷我吃了疗伤药,能动弹的第一时间就溜去你洞府了!其他东西我不敢动,都有霜叶谷的印记。只有这个你从不离身的宝贝葫芦,小爷我顺手牵羊藏起来了。”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余悸和怨怼,“你这蠢货!莽夫!差点害得小爷陪你一起身死道消!”
张浩的身影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夜色里。莫凡的心,却在那一刻彻底沉入一片死寂的冰海。
连小耗子都能一眼辨出那是假冒……师尊她……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一行滚烫的血泪,无声地从莫凡左眼眼角滑落,冲开了脸颊上凝固的污垢。那是他视若亲母的师尊啊!就这样轻飘飘地将他放弃了,没有念及一丝一毫的师徒情分……
天空,几片枯黄的枫叶随风飘零,打着旋儿,最终轻飘飘地落回树根旁。
落叶尚能归根。
而他莫凡,己然无根。
“呵……”
一声低沉的、充满无尽嘲讽的苦笑溢出喉间。莫凡挣扎着,拖着残破的身躯,一点点向着前方的小河爬去。
清洗掉满身污秽,换上张浩准备的干净衣衫。他发现衣襟内侧,夹着一封折叠的信笺。
展开,是熟悉的、带着点跳脱笔迹的字:
莫凡师兄: 此番秦家构陷,几近天衣无缝。司徒家若欲保你,代价恐非司徒静瑶所能或愿承担。她弃你,情理之中。 此去山长水远,望君珍重。若师兄己心如槁木,就此隐姓埋名,平安度日,亦是大善。 切记:紧随本心,勿管闲事。 世间己无第二个小耗子能救你性命。 珍重。
莫凡与张浩几乎是同年进入霜叶谷。两人脾性相投,一起长大,同样看不惯谷中那些家族子弟欺凌普通弟子。
不同的是,张浩只将这些愤懑深藏心底,从不公然出手相助。他爷爷从小耳提面命:莫管闲事!欲行侠仗义,先得有那金刚钻!若实在看不过眼,也只可旁敲侧击、暗施援手,严令禁止他与霜叶谷各大家族子弟发生正面冲突!
曾有一次,他与莫凡联手揍了司徒家一个嚣张子弟,结果被他爷爷打个半死。那次之后,不知爷爷对他说了什么,张浩从此变了策略——能帮则暗帮,若事不可为,他绝不会强出头。
唯有莫凡,活像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莽夫!什么事都敢管,都要管!他敢拖着秦家子弟首闯执法殿,逼得秦傲不得不当众处罚,丝毫不给这位实权人物留颜面。不止秦傲,连他师尊背后的司徒家,以及谷中其他盘根错节的家族势力,几乎都被他得罪了个遍!
司徒静瑶自幼向他灌输公正、公平、侠义之道,却唯独忘了,或者说,未曾真正教会他这世道的圆滑与人心的险恶。也不能说完全没教——就在今日白昼,她用最冰冷残酷的行动,给莫凡上了永生难忘的最后一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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